第五 十 回：鹗立云端原矫矫   鸿飞天外又冥冥
 

六卿予告吾乡少，此举公今冠海宁。

秩领春官大宗伯，光分两极老人星。

传家忠孝遥承绪，得路烟霄早发硎。

瞻斗地崇依象魏，抟扶力厚起鹏溟。

东流赴壑随川后，西掌开山比巨灵。

质抱圭璋争就琢，文融金锡俨流型。①

紫渊欲涉迷津筏，翠岳难攀叹绝陉。

鹤禁向曾推旧学，龙门谁不企高扃。

容台洊历非通职，宰相他时待扫厅。

吐纳心虚惟爱士，交游道广总忘形。

绛纱夜卷谈经帐，云母朝排隔坐屏。

独以洁身严漏室，每持清议答明廷。

苞苴不入门如水，进退何惭户亦铭。

正使含沙潜鬼蜮，未妨掷瓦试清泠。

色宁可改缁加素，浊岂能侵渭別泾。

气盛或滋曹耦忌，言高偏彻九重听。

引年自据尚书礼，②历宦还符退传龄。③

 

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

频闻入市蝇传赦，为报归期鹊喜聆。

率土三辰光禹服，泰阶五纪庆尧蓂。

行抛手板牙双笏，笑解腰围带万钉。

海外投竿连巨犗，人间巢睫任焦螟。

宫声缓应车前铎，塔语欣闻岸上铃。

无迹可求羚挂角，忘机相对鹤梳翎。

行时杨柳风迎袖，到日桃花浪泊汀。

罗雀闲情甘寂寞，烹鲈余味取鲜腥。

主张泉石精神爽，拂拭雾埃眼界青。

泮水西来开第宅，六峰幽处置林亭。④

旧栽松菊重移径，新茁芝兰渐满庭。

儿是象贤齐谢凤，孙皆夙慧辨终鼮。

昂藏驹目人千里，珍重巾箱世一经。

邻有古风连樀梠，巷无俗客驻箳篂。

许评字字荣华衮，颜诰家家奉典刑。

物外衣冠全洒落，社中耆宿半凋零。

平生宜最敦花萼，老去情尤感鹡鸰。

遍逮九宗多恤睦，近睭三眷少伶仃。

官贫并乏元纮马，业富犹余武子萤。

何处追游携几杖，偶然乘舆出郊坰。

静敲深院棋枰响，醉问名园橹窡停。

笛簟微飔凉过竹，吟窗晴旭暖穿棂。

炉香馤馤分茶灶，树影离离上碓桯。

童戴笠簦清入画，仆克耘耔健添丁。

先生乐事行如栉，小子浮踪寄若萍。

跼蹐伏辕踰弱岁，衰迟起蛰及春霆。

久知世路殊难骋，屡梦田庐奈未醒。

心赏随时勤造请，耳提即事发聩瞑。

饮醇特许沽觞沥，馈食无由进土铏。

祖道逡巡思效驾，守官怊怅类拘囹。⑤

白家池上寻芳屐，戴氏溪边泛雪舲。

华发门生归有约，相期寿考颂椒馨。
 

①《淮南子》：“金锡不消释，则不流型。”这里是说文章行云流水。

②典出唐孔戣（kui）以礼部尚书据礼引年，韩愈上疏留之。事见唐书本传。

③白乐天诗：“官历二十政，宦游三十秋。”公自壬戌登朝，至辛卯恰三十年矣。

④硖石、梅会之交，大小山凡六，竹垞曾以名阁。

⑤昌黎诗：“守官类拘囹。”

 

    这首诗收录在《敬业堂诗集》第三十九卷《枣东集》。

   《枣东集》注：“起庚寅八月，尽辛卯十二月。”“庚寅秋闰，大儿妇携诸孙将至，槐簃湫隘不能容，乃迁居魏染胡同。西邻枣树一本，已累累垂实矣。余下榻于东偏，故名枣东书屋。”又《查他山先生年谱》：“四十九年庚寅（一七一〇），先生年六十一。陈敬璋按 八月以后为枣东集第四十三。秋，移寓枣东书屋。”

 

   【座主】唐宋时进士称主试官为座主。至明清,举人、进士亦称其本科主考官或总裁官为座主，或称师座。

   【大宗伯】礼部尚书的别称。少宗伯为礼部侍郎的别称。

   【许公】查慎行的同乡许汝霖，生年不详，卒于清圣祖康熙五十九年，浙江海宁硖石人，字时庵，号且然。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进士，选庶吉土。历任礼部侍郎、吏部侍郎，后晋升礼部尚书兼理吏部。后告归，康熙亲书“清慎勤”匾额以赐。归里后筑“也园”于东南湖，读书著述；创办东山书院，集当地文人学士读书课士以终。性孝友，行谨饬，工于诗文，著有《易经说》、《钝翁文钞》、《四书大观》、《德星堂文集》、《四库总目》传于世。

   【予告】汉朝官吏休假制度。官吏休假称“告”，二千石以上官吏经考课居最，法令可带职休假，则称予告。后代凡官员因老、病休致，亦称予告。

   【五十韵】这种诗体一韵到底，除首尾两联不要求对仗外，其他四十八联皆须对仗。可以看出本诗一韵到底，四十八联都对的甚为工整。

   【烟霄】比喻显赫的地位。

   【发硎】典出《庄子·养生主》。硎，磨刀石。指刀新从磨刀石上磨出来，十分锋利，比喻初展抱负或刚显露出才干。 

   【象魏】阙是门前道路两旁高起的建筑物，多建于宫殿之前，不仅是宫殿的重要装饰物，而且是国家颁布政教法令的地方,称之为“象魏”。

   【圭璋】两种贵重的玉制礼器。诸侯朝王以圭，朝后执璋。

   【鹤禁】太子所居之处。

   【扃】门。

   【容台】行礼之台，礼署、礼部的别称。

   【洊】jiàn，古同“荐 ”，再；屡次，接连。

   【苞苴】指馈赠的礼物，又指贿赂。

   【曹耦】古代分科办事的官署，中国明、清两代各部司曹的通称。

   【引年】谓古礼对年老而贤者加以尊养。后用以称年老辞官。

   【鹗】鱼鹰，也称雎鸠。

   【矫矫】形容英勇威武或超凡脱俗，不同凡响。

   【鸿飞冥冥】大雁飞向远空，比喻远走避祸。

   【泰阶】借指朝廷。

   【尧蓂】相传帝尧阶前所生的瑞草。此草每月朔日生一荚，至月半，积至十五荚。十六日起，日落一荚，月末而尽。小建则余一荚，萎而不落。

   【犗】jiè，阉割过的牛。也指健壮的牲畜。

   【羚挂角】古人误以为羚羊睡觉时，会以角将身体挂在树枝上，四蹄离地以避天敌，所以说“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忘机相对】忘却机心算计。

   【象贤】谓能效法先人的贤德。

   【鼮】tíng，豹纹鼠。

   【樀梠】屋檐。

   【箳篂】以竹席遮尘的车幡。古制别驾之车皆有箳篂，因用为别驾车名。

   【元纮马】说的是李元纮的故事。李元纮做过唐玄宗的宰相，为官清白，僮仆与马匹都很瘦弱。

   【武子萤】是车胤囊萤的典故。车胤字武子。

   【跼蹐】 畏缩恐惧的样子。

   【田庐】指家乡。

   【怊怅】chāo chàng，形容人失意时感伤惆怅的情绪。

   【白家池】是白居易在江州挖池塘的典故。白诗《草堂前开一池养鱼种荷日有幽趣》：“淙淙三峡水，浩浩万顷波。未知新塘上，微风动涟漪。小萍加泛泛，初蒲正离离。红鲤二三寸，白莲八九枝。绕水欲成径，护堤方插篱。已被山中客，呼作白家池。”

   

    “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被金庸用作《鹿鼎记》第五十回的回目。雎鸠超凡脱俗地站立在白云之间，大雁向遥远的天空飞去。写韦小宝“功成身退”，诈死领着七个老婆退隐江湖。

    “无迹可寻羚挂角，忘机相对鹤梳翎”被金庸用作《鹿鼎记》第四回的回目，“求”改作“寻”。金庸为凑回目，让韦小宝学了“羚羊挂角”“仙鹤梳翎”两招功夫。

    “先生乐事行如栉，小子浮踪寄若萍”被金庸用作《鹿鼎记》第三十九回的回目。写的是钦差大人韦小宝禅智寺赏芍药、与喇嘛结拜以及和六位老婆同床等乐事。在母亲韦春花眼里儿子像浮萍一样在外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