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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快过年了,小巷深处常听有人喊:“炸炒米呀!二角钱一锅,柴禾自带。”如此喊上几声,就有好多馋嘴的孩子提一瓢大米,抱着烧柴来了。炸炒米的工具很简陋,小风箱、小火炉、炒米机各一只,另有一盛炒米的铁丝网袋,如此而已。除了炒米机上那只气压表是比较精密的仪器外,其它都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这黑乎乎的大肚子炒米机曾是我们童年的渴望啊!那时没什么零食,过年时的炒米算是最奢侈的享受了。上衣、裤子凡有口袋的地方揣得鼓鼓的,边走边吃,倒也吃得很满足,很快乐。
好多年不吃炒米了。
成家后住在城里。一天妻带回来一袋炒米,说是梅姐给的。看看,怎么与我童年时吃的炒米不一样?淡黄色,有点糊,清香扑鼻,个头也比我吃的炒米要小许多。尝一尝,还是不像,硬,脆,得用力咀嚼,嚼得咯吱咯吱的响。而我幼时吃的炒米是雪白的,一粒就有枸杞那般大,入口就化,根本不必细嚼。后来才知道,这就是炒米,真正的炒米,在大铁锅里用长柄铲子炒的。我童年时吃的该叫爆米花才对。想不到我错了20多年。问过许多人,方明白这两种食品在我的家乡,叫法是一样的——错不在我。
记得乡贤郑板桥也是喜欢吃炒米的,在《板桥家书》中写道:“天寒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到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想来炒米是一种古老的食品了,而彼时怎会有炒米机?如此说来,乡间的那种实在是叫作爆米花才对的。
炒米是一种方便快餐,来了客人,泡上一碗,马上就可以吃,比下面条还省事。冬夜时分读书累了,饿了,如板桥所言,泡一碗炒米,就一碟酱姜,既可饱腹亦可驱寒,真是极美好的一种吃法。但像先生说的佐以酱姜,却不大常见,一般人是洒一把白糖。
至今没见过这炒米是怎样炒出来的。高邮作家汪曾祺说:“炒米,其实是请人来炒的。大概是过了冬至吧,有人背了一面大筛子,手执长柄的铁铲,大街小巷地走,这就是炒炒米的。”现在想吃炒米不大容易了,偶然在城里还能碰到,都是扎成一小袋一小袋地卖。
倒是在乡下,过年时,还是喜欢做炒米糖,熬好了糖稀,浇在爆米花上,洒上炒好的芝麻、切碎的桔子皮、碾碎的花生米,切成一块块的,就成了人见人爱的炒米糖。嚼在嘴里,香、甜、脆,咯吱咯吱的,味道好极了!孩子们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漫不经心地津津有味地吃着,真叫人垂涎欲滴。
炸炒米是一门手艺。通常是冬天出来,带上家什,走村串巷,极受欢迎。来了,人们就像盼到了久违的远客,大柳树下,顿时排起了盆或桶的长队,谁家炸炒米,谁家就自带树材。这时候,村里的姑娘小伙总聚集在这里,像在唱一出大戏,或是在赶集。年轻人相互打闹着,为了招引心上人的注意;小孩子调皮地穿梭于人群中间,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砰——”一声闷响,一股气流随即弥散开一团白雾,雾气中吵吵嚷嚷的是孩子们忙着捡拾地上的爆米花儿的身影。由于铁丝网袋有时不严实,有一小部分米花儿会被强大的气流推出网袋,天女散花似的。孩子们拼命地捡快活地捡,用衣襟兜着,然后乐呵呵地聚在一起,比谁的多。
现如今,炸炒米的快要销声匿迹了。孩子们吃的是超市里的膨化食品,甚至还有来自国外的产品,但价格总是贵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