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北朝那边，李征集结十万大军，再度南征。马麟收到南朝朝廷调遣，前往华山阻击北朝军马。赵妍心里一惊，华山——最初的地方，难道，故事会在起点结束吗？年少时赖以生存的居所，也终将卷入战争的涡流吗？

华山上——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去长老堂报告薛长门：“师父，不好啦，南北朝不久要在华山一带打起来啦，战事一来，恐怕我们也要被殃及啊！”薛长门抚琴长叹道：“这次，又是李征那畜生干的，这里是他师门所在地，他都没有顾忌，我真是养虎为患啊！”

红日将垂，似乎预示着，夜幕即将升起，光明就要消失了。

浮生又一劫。

随着第一声信炮响起，北军冲入了山中，与这里驻守的南军短兵相接。不过半个时辰，南军便低挡不住，往林中退去，留下一地军器。由于南朝败退太久，北军便产生了轻视之心，忘了密林中应提防火攻。

林间之路极其狭窄。为了通过，北军变成细长的一条——这样的队列，倘若拦腰砍断，必首尾不能相顾。这里树木丛生，光线穿透不过，在氤氲的湿气中，黑黝黝的林中似有人影闪过，身形如同鬼魅，令人望而生畏。林子的尽头，是一片空旷的峡谷，四周都是绝壁，极难攀爬。这片林子，只要截断后路，便是一个绝佳的火攻场所。

李征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大喊道：“全军听令，前队换作后队，后队换作前队，原路撤回，快！”众军纷纷争抢军器，哪里收得住？只听一声炮响，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封住后退之路，把先头部队困在林中。大炮一齐发作，烈焰腾空，北军皆焦头烂额。李征急令退时，整个北军已乱作一团，好在这只是一队先锋，主力未至，是随时可以弃的“马前卒”。他仗着轻功过人，一个借力上树，躲过了第一波弓箭手的攻击。敌军统帅所在处，旌旗一般会比较密集，军马也会聚在一起。李征移到一块山石之下，仔细倾听着敌军的号令。由于是顺风，再加上练武之人耳音较强，他听清了敌军统帅的号令声——熟悉，但却又令他厌烦——是赵妍！！！李征有些错愕，上次见她，她因为他的绝情离他而去，竟当了南朝将领！但愤怒很快涌向他的全身。

南朝，是他心中最最大的仇敌，他所受的磨难，都和南朝有关。从他去北朝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了一团火。这些年下来，岁月，没能洗刷仇恨，反而化作雕刀，把仇恨，深深烙入他的骨髓。 

李征用力地攥起手，指甲嵌入了肉里，鲜血淋漓。

“上次我放过了你，这次你更变本加厉。我不管你是我师妹还是什么人，只要挡我道坏我事的，就应该被清除！”李征摸了摸画戟冰凉的枪杆，“赵妍，九泉之下再相见！”

离他不远处，赵妍仍在调兵遣将，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她一边派兵砍树灭火，一边派人清点俘虏，收集军器。她只是先锋，身边人手本不多。这样一来，身边只剩几个亲兵。这些，李征看在了眼里，绝好机会，不容错过。他闪出身形，连扔三枚飞镖，于无声之中，放倒了赵妍三个近卫。赵妍一惊，亲兵也四散警戒。李征倒提画戟，一声长啸，飞身落到赵妍面前，抬手便刺！亲兵根本就反应不及。赵妍心里升起一股恐惧感。从小，都是师兄让着自己，才能战个平手，平常比武，师兄也不会真伤到自己，真招架不住了，他都会收剑撤力，还时常会夸她几句。现在，看着李征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赵妍只得咬咬牙，挺剑迎上。

“锵！”剑戟相碰。赵妍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这力道，饱含置人于死地的怒火。赵妍手腕一麻，李征第二戟又接了上来。她顾不得手腕疼痛，脚下步子倏地变换——是薛道长传授的“云步”。“云步”取的是白云缥缈，变幻莫测之意，在与人打斗时可以极大提升灵活度，也可以借力打力。李征感觉自己每一戟都似不着力一般。两人这样战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李征开始烦躁起来。他看出赵妍步法中暗藏玄机，却破解不了。这一定是薛长门留的一手，他总是有所保留，想必是料到了将来的变故。

“师父，你对我，还真没少费心机啊！”愤怒愈加强烈。他恨师父，恨师妹，恨这世上所有人！

李征用力握了握戟，不再主动进攻，只是架抢遮拦。他已从军多年，自然是诡计多端，而赵妍虽然武功和李征不分上下，但在计谋方面还是白纸一张，第一次让师兄不主动出击，她放松了。两人对阵时，比的就是谁的弦绷得更紧，弦松了，整个人的气势也泄了。就如两剑客决斗，两人僵持很长时间，凝视对方，此时，胜负便一揭晓，真正出剑的一刻，已有一方血溅三尺。李征一下子看出赵妍此时的破绽，故意放空，放赵妍一剑向自己面门刺来！

历历在目。这就是两人最后一场比试的情景。李征一偏头，任寒光四射的剑锋从耳边掠过。赵妍这一剑犹豫了，对师兄的那一点柔情，最终击垮了她。她的剑来不及撤回，腰间暴露了一个空门。李征抓住机会，大力按下赵妍手里的剑，飞起一脚，踢在赵妍腰腹间。赵妍疼得后背弓起，一下子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嶙峋的山石上。她从山石上滑了下来，瘫在一边，脸色惨白，偏头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她用手指死死抠着地，指甲翻了，鲜血淋漓。赵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次咳嗽，都吐出一口淤血，铁甲被染得殷红。

李征上前一步，用戟尖指着赵妍：“蜀中一见，师妹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经是说过，我的壮志，是一统天下。可是呢，天下众生负我！那我，便只有兵刃相见！” 

“我要天下所有人跪在我脚下，而我，才是这乱世主宰！我说过，挡我道的，都必须死。赵妍，你是我师妹，上次在蜀中，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怎么这么不识相呢？你为救天下之人，暂时地赢了我，但你看看，你能保全自己吗？还谈什么救天下于水火？就算你做到了，天下无数忘恩负义之人，会记住你吗？以后下决定前先多想想。可惜，只有下辈子了。师妹，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但我更恨你！”

赵妍艰难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闪着寒光的兵器朝自己刺来。她仿佛重新过了这一生一世。“师兄，你难道不记得我对你的爱了吗？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黯淡了下去。

浮生若梦，此心已是百孔千疮。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