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惊魂

童年系列之四

1966年3月8日5时29分，河北省邢台地区隆尧县东发生了6.8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震中烈度为 9度，此后还发生了几次大的余震，天津均有较强震感。

那一年我正在天津育星小学读书。

天近黄昏，同学们都在食堂里准备吃晚饭，突然食堂剧烈的摇晃起来，食堂的房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声，有的同学大声喊道：“地震了，快跑”，于是大家迅速跑出食堂，只见路面上的砖也随着地震左右扭动，大家惊魂未定的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地震平息，同学们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刚吃完晚饭，学校教导处通知马上放假一周，同学们即刻自行回家。

估计学校担心还会有余震发生，同学们住在学校很不安全，真出了问题也无法向家长交待。

当时天已经黑了，因学校在城郊，回家的路也不通公共汽车。

这时，我的小跟班（当时上三年级）找我来了，想让我带他回家。

对于学校放假，我非常高兴，终于可以不写作业好好玩了。

可是大晚上回家，走大约七、八里的夜路，特别是要经过一大片坟地和数片农田，我也是心里敲小鼓，深怕碰见“鬼”什么的。

但是，我还不能表现出害怕的神情，因为我的小跟班一直拿我当大哥，我就是他的偶像，我要是认怂了，那太没面子了，在这个时候必须硬着头皮充好汉，必须表现出顶天立地的样子，想到此故作神情镇定地说：“走，我们回家” 。

为了壮胆，我拣了一根树棍，小跟班也捡了两小块砖头。

就这样，一对心怀忐忑，胆战心惊的难兄难弟上路了。

出了校门向右走不远，经过198师炮团的驻地，我豪气冲天，因为那是父亲的老部队。

走过了198师炮团的驻地，进入第一片“无人区”。一条小河与土路相向而行，路旁是光秃秃的农田，夜色寂静，渺无人烟。

这时自己总感到身后“有人”，其实身后面什么也没有，就是自己害怕胆小。

再往前走就进入了198师师指的驻地，父亲在那里工作多年，仿佛看见父亲在那里微笑的看着我。

看着营区灯火通明，路旁的路灯烁烁放光，心里踏实多了。

其实，父亲已调到另外一支部队工作。当时想是否找父亲的战友送我们回家，又一想不能给父亲丢人，军人的后代还怕这点困难，一定要自己走回家去。

真是雄心壮志好立，实施兑现太难。

走出了198师师指的驻地，进入第二片“无人区”，小路两边是光秃秃的农田，只有一些干枯低矮的野草，偶尔能听见很远处的一两声狗吠。

再往前走，终于来到了那一大片坟地。夜色下，幽幽的月光照在大小不一坟头上，泛出淡淡稀疏的微光，坟头上杂草丛生，黑暗中似乎站着很多鬼影，上下左右的跳动。

我心惊肉跳，胆战心惊，哆哆嗦嗦，似乎有点迈不动步子。

这时我想起了曾经学过鲁迅先生踢鬼的一篇课文，大意是有一天下午，因为在学校有一些事情，鲁迅先生回家时已经天黑了。

为了赶时间，他就抄小路走，突然，他发现不远处一座坟前立起一个白影，而且慢慢地高起来，而且时而大，时而小。

鲁迅先生是学医的，不相信有什么鬼魂，但眼前的怪影也不免使他有些紧张，心里扑扑地跳。

忽然白影移动起来，转到一座坟后缩了下去。鲁迅越发生疑，看来这个“鬼”怕我，躲起来了。

于是鲁迅先生飞起一脚，朝那个缩作一团的东西踢过去，只听“哎哟”一声，白影叫了起来，站起来逃走了，身上掉下来一块白布。原来这是个盗墓的。

想到此，我更害怕了。我这无名小卒岂能和鲁迅先生相比，我一是怕鬼，二是也怕盗墓的，三是来条野狗也不好对付啊。

掉头回学校？那也太丢人了！

坚持向前走？我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何是好？

我定定神、喘喘气 ，活动活动胳膊腿，还长在身上没问题，捡的树棍也在。看看我的小跟班，一副落水狗模样，手里的小砖头已经没影了，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我。

唉，英雄也有落难时，关键的时候还得靠自己。

我也有英雄情结，我也豪情万丈，我也顶天立地，我也愿做小跟班的榜样，想到此我站直了，挺挺腰，努力让自己不哆嗦，紧握树棍，拉着小跟班，大步流星走过了坟地。

回头望，坟地甩在了身后，鬼影野草全无，正在庆幸之余，却发现内衣已经湿透。管不了这些了，又走过了中医学院和一所小学，再过了护城河，我和小跟班（他是我的邻居）终于安全回到了家中。

姥姥捧着我的脸说：“我的宝啊，吓死姥姥了”，妈妈也非常高兴的表扬我一番。

后来很多同学问我夜走坟地有什么感觉，看见“鬼”了吗？我告诉他们没见到，应该是被我的英雄气概吓得无影无踪了。

我还在想，要是屁股后面跟着一只大老虎，没准我能爬上喜马拉雅山……。

          秦岭白云飞渡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