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连载——《荆棘花未眠》这是黑色的诅咒,更是无法碰触的禁忌!
(2013-09-05 10: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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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蔚抱着庄陌回了自己的房间。
庄陌一直在哭,仿佛受了全世界的委屈。庄子蔚知道她一整天神经都处于绷紧的状态,现在需要宣泄,也不开口安慰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等她哭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庄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庄子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庄子蔚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竟然对她说了一句顺口溜出来:“哭哭笑笑,小猫上吊。”
庄陌扭捏着起身:“我想洗澡。”
庄子蔚领她去了自己房间隔壁的淋浴房,又说:“你进去洗吧,我会在门口守着你。对了,你还有睡衣吗?”
庄陌摇头:“我只带了一件过来。”
“看来你洗好了只能穿我的衬衣了。”
等到庄陌洗好澡穿着他的白衬衣出来时,庄子蔚微微恍了一下神,庄陌虽说不矮,但是穿着他的衬衣依旧嫌大,下摆垂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体上,越发显得腰肢玲珑,可能由于刚洗澡的缘故,乌黑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绸缎披散在胸前背后,发上的水珠沾湿了衣襟,隐约透出了胸部娇美的轮廓。
他别过眼睛,轻轻说:“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这毕竟是冬天,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庄陌乖巧地盘腿坐在床上,庄子蔚拿着吹风机,替她一束束地吹着头发,原本湿润的发丝在他手中渐渐变得蓬松轻忽,他的心也仿佛随之荡漾在雪白的云朵之上,静谧得有些不真实。
庄陌头虽不能动,眼睛却在打量着庄子蔚的房间,床头右侧有一个云龙纹样的矮柜,左侧则是一个丝绒落地灯。墙角一个巨大的沉香木书柜,里面堆满了各色书籍。朝窗户的地方一张西洋卷草纹书桌上放着一个日式禅意台灯,还有铁艺烛台和一个造型非常后现代的座钟。离门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龙首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大衣。
床上则是松软的蚕丝被,简约的黑白条纹图案。整个房间布置得感觉非常奇怪,中不中,西不西。
头发吹干了,庄子蔚让她先睡,说是要去洗澡。庄陌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心旌一阵摇曳,这是他睡过的床,他枕过的枕,这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曾伴随过他十几年的岁月,与它们相比,自己和他一同度过的六年时光似乎就轻浅起来。
想到这里无来由一阵泄气。
大概是太累了,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庄子蔚在浴室冲了很久的澡。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去庄陌的房间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见庄陌被庄子蘅抱住时那种勃然大怒的感觉,那一个瞬间,他涌现出了杀意,他想宰了庄子蘅,那个肮脏的禽兽竟然敢碰她,碰他藏在心底的宝贝!
庄陌是他的!除了他,其他人休想染指,谁都不行!
慢条斯理地穿上睡衣,庄子蔚才出了浴室。
正想着今晚睡觉问题该如何解决的他,却发现庄陌已经关了灯,躺在床的一侧睡着了,她蜷缩着身子,头发如同黑色的花朵绽放在雪白的枕头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看着她身侧空出的一大片地方,庄子蔚心头一阵狂跳。
窗外乌漆一片,除了三两颗星星还在闪烁着寒芒,而这里却有一盏落地灯幽幽地为他亮着。还有床上宁静的睡颜,多么像一个家的感觉!
他承认他被这个疯狂的想法诱惑了,被这个可怕的念头虏获了。
庄子蔚轻轻掀开被子,小心地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头枕在一个枕头上,而且离得那么近!
他可以感觉到她呼吸的湿气如同羽毛一样痒痒地扫过他的脖颈。
心头又是一阵乱跳。他缓缓地翻身,和她面对面躺着。衬衣上面的扣子不知道何时被她弄散了,露出了她的一片肌肤。
庄陌突然嘤咛一声,竟然又向庄子蔚的方向移了移。
庄子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伸出手的,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胸膛就在前方等着似的,庄陌的脑袋滑下了枕头,埋进了庄子蔚的胸口。
庄子蔚从来不知道心能跳得这般快,心脏如同鼓点,怦怦怦地跳着。
他渴望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怎么能不狂喜?
庄子蔚小心地挪动身体,朝庄陌凑得更近,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他拥住了她,如同拥住了全宇宙的幸福。
今晚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他在心里说。
他却不知道,庄陌不是迷幻药和乙二醇的混合物,她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沾上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庄陌在做梦,梦里有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张着怀抱在等她。她竭力想看清他的脸,就是看不清,但男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男人见她并没有跑向自己,垂下了手臂,慢慢地退到了桃花树后,不见了。一阵风吹过,大片粉红的桃花被风吹落,在风中它们竟然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晨光透过雕心梅花的窗格照射进来。庄陌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腰上挂着一只胳膊。可能是空调温度高了,被子已经踢到床尾,庄子蔚和她如同两把光洁釉面的瓷勺,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她的脸倏地发烫起来。想起身,可是又不敢动腰上的那只胳膊,只得僵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腰上的手臂其实只是松松地揽着,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庄子蔚起床的时候她在装睡。她可以感觉庄子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小会儿,便轻轻地起身了。
庄陌徐徐吐出一口气,还好,要不然一块儿醒了多尴尬啊!
庄子蔚知道她已经醒了,他看着她时,她的睫毛颤颤的,如同振翅的蝴蝶。他也不点破,如她所愿地去了盥洗室。
“叔叔,早啊!”庄陌已经换好了衣服,揉着眼睛,装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庄子蔚突然很想看她脸红的样子,便假装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不好吗?看你一副瞌睡的样子。”
庄陌两颊立刻浮起两团绯色,打了个哈哈:“还行,还行。”逃也似的钻进卫生间。
要不是知道她会听见,庄子蔚真想大笑三声。
她的脸皮在他面前似乎总是这么薄呢!
想到这儿,庄子蔚愉悦地朝卫生间方向说了一声:“洗漱好了直接去饭厅吃早饭。我先过去了。”
下楼的时候,庄子蔚拿定了主意,等她高考结束,就告诉她真相——看得见吃不着什么的实在是太煎熬了。他一点都不喜欢委屈自己。
庄陌到饭厅的时候发现只有庄悟新和庄子蔚两人,问了安,便依然在下首坐了。佣人很快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薏米莲子百合粥过来,还有一小碟栗子糕。庄陌有些为难地看着碗里的百合,思忖着要是把碗里的百合留下来会不会不好。
庄子蔚见她犯难,便问她:“怎么了?”
“我不吃百合。”
“那我和你换好了。”不等回话,他径自将自己的那碗皮蛋瘦肉粥和她的换了。
庄悟新的眼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无奈一个垂着头,一个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端倪。
庄子蔚用餐巾擦擦嘴:“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就走。”
“不行。”庄悟新不满地说道。
“你小儿子在家,我们可不敢再在这里待着了。”庄子蔚冷冷地说道。
“什么我的小儿子,他也是你弟弟。昨天是子蘅糊涂,可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吗。再说你也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犯浑的。”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庄子蔚对他爹也没什么好气。
“庄陌总得在除夕晚上替老大去祠堂给祖宗磕头吧!”庄悟新把主意转到庄陌身上。
庄子蔚想了一下,勉强同意了。
一连几日都没有看见岑玉芬和庄子蘅,才知道庄子蘅鼻梁骨断了,在医院养着呢,岑玉芬也在医院照顾他。
庄子蔚看不见这两人,心情相当不错。
除夕晚上,庄家祠堂内。
祠堂远看上去黑黢黢的,进去才惊觉威严肃穆。中堂一块匾额上隶书写着“奕代流芳”四个斗大的字,供桌上放着先人的牌位,如今庄子蕂的牌位也上了桌。
庄陌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庄悟新拈着香恭肃地拜了三拜:“庄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既是不孝子庄子蕂魂归故里之日,也顺便将庄家如今的嫡长孙女庄陌带给你们看看,好认祖归宗。”
又喊庄陌磕头。
庄陌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磕了头。
按照惯例,岑玉芬是无权进入庄氏祠堂的,所以只剩下庄子蔚和庄子蘅兄弟俩了。长幼有序,庄子蔚应该先拜,不料他也不跪,只是自行拈了香敬了敬,便垂手退在一边。
庄悟新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他一眼。
鼻梁上包着纱布的庄子蘅造型有些搞笑,他不敢造次,老实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一干人回了花厅。今日花厅门口还悬挂了灯笼,原先的灵芝纹方桌换成了一张红色樱桃木空花雕龙圆桌,卷云纹扶手椅也换成了仿清式圆鼓台凳。
“今天是团圆饭,大家都上桌,不要拘束。”庄悟新招呼岑玉芬坐到了他的左侧。
只是五个人而已,圆桌便显得大了些。
佣人们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了桌。
庄陌知道庄家家长举筷其他人才能开动。不料庄悟新却吩咐佣人在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添了酒。他端起酒杯:“这一杯酒每个人都要喝,辞旧迎新的。”说完一仰头直接下肚。
岑玉芬觑了觑庄悟新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医生吩咐子蘅最近不能喝酒的……”
庄悟新瞪圆了一双豹眼:“庄家的男人哪有不能喝酒的!”
庄子蔚却直接伸手拿过庄陌的酒杯,淡然开口:“她不能喝酒,这一杯我替她喝了。”
岑玉芬阴阳怪气道:“老爷子,二少对这个侄女可照顾得紧呢!”
庄悟新也不搭理她。庄子蔚听见她在“侄女”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心中顿时不快。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冰水的锋刀在岑玉芬的脸上盘旋了一阵,岑玉芬便乖乖噤了声。
庄悟新看着这个儿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极为满意。三个儿子里,就属老二最像自己,有决断,有手腕,有魄力。如今是越发出色了,如同出鞘的宝剑,无人能撄其芒。
“老二,你也三十出头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吧!”庄悟新看着人丁凋落的花厅,开了口。
“是啊是啊!老爷子想抱孙子想了好几年了。”岑玉芬帮腔。
庄子蔚面色不变,眼光却悄然落在邻座的庄陌身上,他很想看庄陌的反应。
庄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仍旧安静地坐着。
庄子蔚看不出端倪,懒懒地接过话头:“我自己有数。”
“你别只会嘴上糊弄我,抓紧时间拐个老婆回来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道。到时候我也好金盆洗手,过几年含饴弄孙的舒坦日子。”
岑玉芬一听这话,脸上颜色变了几变,老爷子看来拿定主意要把庄家交到老二手里不成?
庄陌只觉心口酸涩难忍,是啊,他已过而立之年,也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因着自己的缘故一直单身吧?
正兀自难受着,那边庄悟新又想起她来:“庄陌也十八岁了。快了快了,再过个六七年,找个上门孙女婿,没准我们庄家也能四世同堂了!”似乎已经可以想象那种儿孙环绕的热闹日子,庄悟新开怀大笑起来。
庄陌听得这话,脸颊绯红,垂下了头。
庄子蔚抿着酒,思绪也飞远了,再过六七年吗?一个年轻的男人会从自己身边带走她,她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的生活里将没有他,她的喜怒哀乐将会围绕别人而转。而自己只能像那个下雨的夜晚,站在暗处,远远地投去一瞥吗?她的世界他再也难以涉足难以交错吗?
不,这绝不可能发生,他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丝这样的可能。
庄子蔚忽然有些期盼高考早些来临了,只要过了高考,他就要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初三,庄子蔚和庄陌坐上了回江沪市的班机。
自从除夕晚上,庄陌发觉庄子蔚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似乎是灼热、焦躁,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每当她小心地想看清楚时,他的眼神就会很快恢复以前的一片清明,让她几乎怀疑那些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高二下学期课业负担明显重了起来,各科老师挂在嘴上的都是这样一句:“同学们要抓紧啊,没几个月你们就高三了。”
庄陌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打呵欠。
周仲言笑眯眯地问她:“刚刚睡了半节课,还没睡饱?”
庄陌瞪他:“你知道我刚才睡觉的?不对啊,我明明掩护得很好啊。”指指桌上的防御工事——高高堆起的课本。
周仲言拖长了声音:“有些人啊——上课睡觉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的。”
“真的吗?我睡觉的时候动作这么大?完蛋了,不会被那个爱记仇的语文老师看见了吧?”庄陌一脸担忧。
周仲言扑哧一笑:“骗你的。如果你上课一直在磕头的话,这会儿你已经去办公室喝茶去了。”
“周仲言,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庄陌问他。
“像什么?”他从善如流。
“像狐狸,而且是成功偷到鸡的狐狸。”
周仲言看她绷着脸,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和别的老师调课的关系,庄子蔚今天下午没课。他正准备去书房处理数据,不料客厅的电话响了。
拿起话筒,一个柔和的女声:“请问是庄陌的叔叔庄先生吗?”
庄子蔚眉头微蹙:“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林雪妍,庄陌同桌周仲言的妈妈,勉强也算是庄陌的老师吧!我想请您和庄陌抽空来我家吃个便饭,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庄子蔚的眉毛皱得越发厉害了:“什么事?”
林雪妍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反倒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尽量解释:“是关于庄陌弹钢琴的事情。”
还在措辞的林雪妍却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您的邀请我们接受了。您说个时间吧。”
“那太好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这周六晚上吧。我家庄陌来过,她认识的。”
“好的,再见。”庄子蔚挂了电话。
林雪妍松了口气,真是古怪的人呢。
庄陌会弹钢琴?庄陌的老师是周仲言的母亲?庄陌去过周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庄子蔚捏紧了拳头,这些事他居然一件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实验数据了,庄子蔚只等放学的庄陌给他一个解释。
晚上庄子蔚接她放学。庄陌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刚系好了安全带,却见庄子蔚没有系安全带,她当即提醒庄子蔚:“叔叔你忘了系安全带了。”
庄子蔚却猛地抓住她的左手手腕,盯住她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庄陌完全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维:“我让你系安全带。”
庄子蔚甩开她的手:“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是你瞒着我的。”他的口气已经很是不耐。
“没有啊……”
“林雪妍是谁?”庄子蔚脸色相当难看。
“林老师?她和你说什么了吗?”庄陌有点心慌,他知道自己会弹琴的事情了吗?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了。你会弹钢琴?而且还弹得相当不错?你还去过她家?”一连串的问题让庄陌措手不及。
“叔叔,你听我解释……”她急急地想说清楚。
“闭嘴!回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向盘猛地一转,玛莎拉蒂如同一支黑箭冲破了夜色。
回到家。
庄子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来,给我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清楚。”
庄陌于是把怎么去周仲言家里,怎么看见钢琴心痒难耐,怎么弹了一曲,怎么遇见林雪妍,和林雪妍的渊源原原本本讲了个清清楚楚。说完了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庄子蔚寒霜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林雪妍下午打电话过来,请我们这周六去她家吃晚饭,说是谈关于你弹琴的事,我答应下来了。”
“你答应了?”庄陌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嗯。”庄子蔚转身上了楼。
周六晚上庄陌抱着一束鲜花跟着庄子蔚到了周家。
周仲言听见门铃声,兴奋地跑去开门。
“庄陌你来了啊!”不料刚一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穿黑色修身风衣的英俊男子,庄陌站在他身后,只轻声和周仲言打了一个招呼。出于礼节,林雪妍夫妻两个也迎了出来。
周仲言的爸爸周祺钧看见庄子蔚,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庄董?”
庄子蔚颔首道:“周局。你好。”
周祺钧连忙和他握手,将二人请进了客厅,又向妻子介绍:“这是奇星科技的庄董。这是我妻子林雪妍,相信庄董已经认识了。这是我儿子周仲言。”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庄陌,笑呵呵地说道,“这就是庄陌吧,常听见仲言夸你。世界还真是小啊,绕了一圈居然都是熟人。”
庄陌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周伯伯好,林老师好。”
她今天才知道庄子蔚竟然是市里赫赫有名的奇星科技公司的董事长,想到自己一点小事没告诉他,就让他发那么大的脾气,而这么大的事他却瞒着她,庄陌心里满是委屈。
林雪妍打过招呼又回厨房忙去了,周祺钧和庄子蔚坐在沙发上聊着国家的什么经济政策产业规划之类的,庄陌百无聊赖地坐在庄子蔚的旁边,玩着衣角。
周仲言显然没有料到庄陌的叔叔如此年轻英俊,而且优秀,与他想象中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可谓云泥之别。心头有些微黯,和这么出众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庄陌眼光高也就不奇怪了。
林雪妍的厨艺相当精湛,饭桌上,周仲言坐在庄陌旁边,热情地向庄陌推荐哪些菜色是他妈妈最拿手的。
周祺钧是市对外经济贸易局的二把手,浸淫官场多年,自然是个人精,将饭桌上的气氛拿捏得相当好。庄子蔚吃到一半的时候,很客气地问起林雪妍找庄陌所谓何事。
林雪妍这才搁下筷子说道:“原谅我有些冒昧,庄先生知道庄陌会弹琴的事情吗?”
“说实话最近才知道。”庄子蔚脸上毫无不悦之色。
“我是钢琴表演专业的,所以我知道像庄陌这样好的苗子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庄陌如今已经好些年不碰钢琴,但她的底子还在,走专业这条路也不是不可能,我是想当着您的面问问她愿意走这条路吗?”
庄子蔚看向庄陌,脸上看不出情绪。庄陌觑了他一眼,小声却坚定地说道:“谢谢你林老师。钢琴是我的爱好,但我不想吃这碗饭。”
林雪妍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最近有一次全国青少年钢琴演奏大赛,分专业和业余两组,我希望你能参加。克里斯汀也会来作评委。”
“真的吗?克里斯汀小姐也会过来?”庄陌的眼睛亮得像水擦洗过的银罐子,庄子蔚从未见过如此兴奋的她,心头有些不快。
庄陌转向庄子蔚,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叔叔我可以参加吗?”
看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他点点头。
林雪妍也很高兴:“那你可要抓紧时间练习了,毕竟很久不碰了。要不你以后中午直接和仲言在这里吃饭,饭后我指点你练习,这样学习弹琴两不误。”周仲言也连连附和。
庄子蔚却断然拒绝:“这样不妥。令公子也要学习和休息。我看这样吧,我和庄陌的班主任打个招呼,她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在家练琴,如果周夫人有空的话可以上我家指点她,如果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她请老师。”
林雪妍看了一下丈夫,周祺钧用眼神示意她答应,她便应了下来。
晚饭是吃到九点多散的,周家一直送他们上了车才折回。
林雪妍到底是搞艺术的,心性比较单纯,问丈夫:“庄陌的叔叔来头很大吗?”
“何止来头很大,整个市的税收财政经济贸易很大程度上都得仰仗奇星科技。奇星是上市公司,还有海外背景,估计就来源于庄子蔚。他是奇星科技最大的股东,不仅是资产,还有技术大半系在他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股东大会庄子蔚基本不出席,所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没有几个。这一阵子国家不是要搞什么科技卫星城吗,就得这些大型科技公司支持,我和他见就见过两面,这才认识。这个人城府相当深,看不透,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待在大学里教书。对了,他的真实身份千万不要说出去。”
庄子蔚的动作相当快,周三中午的时候工人已经将一架调好的Bosendorfer三角钢琴送到家里了。
庄陌回到家,看见这个庞然大物,激动地掀开丝绒罩,有些颤抖地抚摸着琴身。庄子蔚立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她。
“随便弹一曲给我听听。”庄子蔚开口。
庄陌打开前顶盖,双手将顶盖右侧近人处向后方折翻,与后面的顶盖叠起,然后坐在琴凳上,脚踩上踏板,双手放在键盘上,朝庄子蔚粲然一笑:“叔叔,我弹我当年的成名曲给你听好不好?”
“你的成名曲?”庄子蔚挑眉问她。
“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话音刚落,庄陌的手指已经在黑白琴键上蝴蝶一样翩跹飞舞起来。起势是暴风骤雨般的速度演奏,充分展示了华丽的技巧,情绪饱满而热烈;中段节奏突然放缓,柔美抒情,充满浪漫感情。
庄子蔚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庄陌,果然很爱钢琴呢。可是为什么又要拒绝走专业道路呢?有什么缘故吗?
林雪妍果然按照约定,晚上上门指点庄陌练习。
林雪妍第一次来的时候相当不习惯这种工业化金属的家居设计,和庄陌说起时她笑着说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看见那种繁复典丽的设计风格反倒是不习惯了。
可见习惯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东西。
为了最快时间内恢复庄陌的基本功,林雪妍要求她以车尔尼钢琴练习299曲目作为准备练习,左右手基本音阶,琵音,分解和弦的转指,平行三度音阶,左右手连接及右手分解的八度,高声部跳音,三六度双音的颤音,庄陌很快练熟。
因为底子扎实天赋又高,一个月后庄陌便开始练习二部处理,以巴赫的十五首二部创意曲为练习。半个月后开始三部处理,依然是巴赫,他的三部创意曲。
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庄陌已经练起大型乐曲。
庄子蔚其实极其喜静。无论什么天籁之音,只要超过五十分贝他就会肝火上升,然而现在他却已经习惯静静坐在一旁看她旁若无人地弹琴。平日里和他独处,庄陌总会有些拘谨,唯独弹琴时全身心投入,紧张自然抛之脑后。
庄子蔚喜欢看她弹琴的样子,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多的表情,弹奏时她会随着旋律的高低走向,舒缓激烈而露出各种表情,非常有趣。
比赛在七月份暑假的时候进行。
江沪市的大剧院内,灯火通明。钢琴演奏界内的权威、艺术学院的教授、外籍演奏家一连串坐满了评审台。
大赛组委会前期宣传工作相当到位,做足了宣传,除了参赛选手的亲友,不少钢琴爱好者也买票进了场,偌大的剧院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评委们的后面就是贵宾席位,专门为文艺界的领导和赞助商准备的,庄子蔚赫然也在其中,更为诡异的是周仲言就坐在他旁边。
两人的形象显然与大家印象里的“领袖气质”相去甚远,不时有入座的领导和赞助商投去好奇的一瞥,暗自揣测二人是何来头。
今日是业余组决赛的日子。庄陌由于有林雪妍的推荐,直接进入决赛。
庄陌在二十个人里是第十七个上场。
庄子蔚一直闭着眼睛。他绝非一个音乐爱好者,除了庄陌的演奏,他对其他人的表演根本没有兴趣。耳中音乐连续不断,好容易止住又是一片掌声,搞得他闭目养神都不得安宁。
直到报幕员说:“下面有请第十七位选手上场,她的演奏曲目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庄子蔚的眼睛这才睁开,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周仲言也是一脸热切地望着台上的庄陌。
庄陌穿着一件连肩小包袖真丝礼服裙,头发绾成一个发髻,半偏在脑后,将坠未坠,越发显得双瞳如水,骨清神秀。她站在舞台中央朝台下鞠了一躬,便袅袅婷婷地走向琴凳,坐下,深呼吸一口气,随着她的手指的跳跃,轻灵的旋律如同迷蒙的雨丝在舞台上飘落,那种微醺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春天的原野上,湿漉漉的雨气混合着草木的清芳,让人迷醉。
林雪妍专注地听着,脸上写满了满意。克丽斯汀也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孩子长大了,演奏的水平也越发进益了。
庄子蔚看着舞台上的庄陌,周围是暗淡,唯独一束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剪影分外诱人。看着周围人或为她的乐痴,或为她的色迷,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的怒意,这种自己的宝贝被他人窥伺觊觎的感觉让他相当不爽。
待到庄陌起身鞠躬退场,场下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评委们交头接耳显然在为这一个新秀的发掘而激动不已,贵宾席上的赞助商却瞄上了她清丽的外形,打起了请庄陌代言产品的主意。
庄子蔚压抑住勃发的怒气,离开座位,去找庄陌去了。周仲言本想跟着去的,可是想想庄子蔚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位上。
庄陌还在后台,庄子蔚在一群人当中很容易就看见了她。庄陌也看见了他,高兴地迎上去,较之旁人,她更在乎他的看法,有些期待地问他:“叔叔,我今天弹得怎么样?”
庄子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给出了“很棒”的答复。
舞台上的演奏已经进入尾声。报幕员已经在请评委老师统计分数,半个小时后公布获奖名单。
庄陌倒是一脸坦然,她只想比赛结束后和克丽斯汀小姐打个招呼罢了。
“经过紧张的统计,各位参赛选手的成绩已经出来,下面由我宣布获奖名单……”
台上主持人从三等奖开始揭晓,台下屏息以待,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二三等奖都已公布,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大奖得主的时候,主持人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案——
“一等奖庄陌。请获奖选手上台领奖!”
庄陌显然有些意外,还是庄子蔚提醒她,这才慌慌张张地上了台。
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克里斯汀恰恰是她的颁奖者。克里斯汀把奖杯和证书递到她手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集体合影留念后,很快有记者上来要求采访庄陌,摄影记者也不停地谋杀着菲林。
庄陌正在焦急之中,庄子蔚已经迅速挤进包围圈之中,将她的头揽在怀里,冷酷地朝记者说道:“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此外,如果明天我在哪一份报纸上看见她的照片,我们绝对会以侵犯肖像权进行起诉。”
记者们面面相觑,着实想不通哪有人放着出名的机会不要的。但人家既然放出话来,也不会和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便去采访其他获奖者了。
然而第二天,还是有不怕死的将庄陌的照片传到了互联网上,还给她起了“钢琴公主”一类的名号。
庄子蔚勃然大怒,一个越洋电话打到美国找黎逸帮忙。
黎逸那边正是晚上,接到庄子蔚的电话他立刻夸张地叫唤起来:“哎哟哟这是谁啊!你个死没良心的把人家忘到脑后了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这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一张破嘴……”分明忘了自己赫然也是雄性生物一枚。
庄子蔚知道他的德行,也不理他:“我发你邮箱的东西你看见了吗?赶快给我把网上的照片文字处理干净,我不想再看见任何这样的东西出现。另外,你能查出是谁把照片传到网上的吧?帮我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喳,小的遵命。这就干活去了,一定让您满意……”黎逸还在啰唆,庄子蔚已经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气得大洋彼岸的黎逸跳脚骂道,“庄子蔚你个死没良心的。还没过河都拆起桥来淹死你丫的王八蛋……”一面认命地坐到笔记本前面开工起来。
半个小时之内,那家首发庄陌照片的网站就被黑了,整个屏幕上只剩下那个不怕死的摄影记者的姓名、手机号、家庭住址,个人照片还有一行大字:“本人男,现年二十八岁,年轻帅气,健康开放,现求富婆包养。有意者请联系。非诚勿扰。”
其他转载的网络里也再打不开庄陌的图像。
这一事件这才告一段落。那名倒霉的记者据说也混不下去,离开了江沪市。
当然这一切庄陌并不知晓,只有庄子蔚觉着心中始终梗着点什么,只要一想到她的美可能会被其余男人窥见,他便觉得胸中有一簇小火苗在烈烈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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