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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春之夜   

春季最后一个月，便是季春了。

季春之夜，窗外那桃花瓣儿，清玄地飘落。静谧的夜空，月儿泻下柔辉，映照着寖入室内，挥洒得满地都是。月辉拂过心仪的《康熙御笔金刚经》，渲染了书台上摆放着的笔架砚台，青花盖碗。紫色的水晶貔貅，梦幻般的晶莹剔透……

安静地伏于案台，享这份夜晚的静谧，任凭那月光洒落周身，思想那暖暖拂面的春风，憧憬那月下朦胧的山色，恍惚耳畔又响起你吟吟的笑语……

你说过，厌倦了城市里的喧嚣。于是，在一处喜爱的山下村落，寄居下来。记得那年季春时节，我去看你，却见是一尘不染的庭院。你的乡舍，依山傍水，整洁利落得就似你一样。窗下的桌子上，散放着书籍，我随手翻过，见到的是红笔划过的句子段落。书柜上摆得满满的，惟独不见你诸多著作。面对我征询的目光，你也只是浅浅地笑笑，淡淡的说道：那些是不必摆放的了。

晚饭时，你煎烹了两尾钓来的河鱼，炖了一只乡村的土鸭，爆炒了后院里自耕栽种的时蔬，抱出一个白瓷坛子，莞尔一笑，兴兴地告诉我，这是你自己酿的枇杷果酒。启盖一舀，即刻嗅到酸甜的果酒香气，迷漫厅堂，果酒那琥珀色的浆液，着实诱人。同你小饮了几杯，竟也不胜酒力。于是，在你那乡间院子里，支上个小茶几，沏一壶香茶，我们星月对饮。

偶尔会有几片桃花瓣儿，就像今夜窗外怒放的桃花，款款地飘落下来，有的竟落在茶盏里，你并不介意。手指着星空告诉我，那条淡淡的纱巾似光带，就是银河了。果真，那浩瀚苍穹上繁星满天，那条白色银河清晰可见。我是第一次于星空之中，看到了银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却吟吟笑着，轻声地问道：愿意随我，去山上走走吗……

不肖一会儿，你便在屋里提出个灯笼，手里还拎着个包袱，手推开关，那灯笼便亮了起来。你吟吟笑着对我说：晴好的夜晚，路又熟悉本不用着的，只是让你拿着好玩。

月儿淡淡的泻下柔辉，映照在幽幽的山道上，天光映衬着山林树木，坎坡凹凸有致。你接过灯笼，照着山间草丛说，闻到香气了吗？那是丁香花散发出来的。旋尔，你指着山崖告诉我，那上面尽是生长盛开的杜鹃。知道吗，傍晚的时候，那夕阳照在山崖上，杜鹃花会红得像火焰一般。

随你行走在幽幽的山间小道，偶尔会隐约听见人语声，然而却寻人不见影子。走到近了，黑黑的人影，好像突兀冒出来似得吓人一跳，让人不及看清，就已擦身而过。

不知不觉到了山腰，听到了几声犬吠。转过弯来，看到一处山坡上，亮着灯光。走近了，那狗儿反倒不叫了，殷勤的向你摇着尾巴。这时候，从帐篷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手里还端着一碗饭，看样子是吃了一半的，听到动静，出来看看。只听你呵呵笑着，对着那中年男人道：想着你就还没吃完，这不给你带了点牙祭，说着把那包袱递给他。中年人，接过包袱道：就快吃完了，你们里边坐吧。

你告诉我，这是村里养蜂人，大家都叫他林子，不消一会儿，林子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引着我们向山上走去。穿过一处桃林，桃花的香气和着山野气息，令人心生欢愉。季春了，稍一碰着那低矮的桃树枝，桃花便会纷纷飘落。不禁想起谢枋得的《庆庵寺桃花》诗：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随着养蜂人走出桃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一处水潭映在眼前。山间潭水在月光下，如镜面般静洁。潭中有方寸小岛，与倒影相连。只见轮廓嵌在水中，有如微版的君山，不由得人感慨“白银盘里一青螺”的情景来。潭水四周，更有夜钓者二三，上到高处远远望去，鱼线上的浮子，闪烁着蓝色荧光，恰似苍穹星盏，点缀了玉潭水。

我随了你，养蜂人引着我们，不消片刻来到山顶，身上已有汗意，果酒的劲儿，散了。岚岚的山风，轻柔地吹来，心生惬意。坐在山顶草地上，不由得向后倒下，随手掐了一片叶草，在唇上摩挲着…… 

你自袋中抽出箫来并不言语，自顾地吹了起来，宛转的箫声在静谧无边的夜色中飘浮着，细腻委婉，清新恬静……

苍穹深邃，满眼的星光璀璨，仿若置身在天空之城，萌发着驿动的心情。

这是我钟爱的箫曲《良宵》，与你相识二十年，听你吹奏过无数次。只是，在这样的春季山里，又是这样的季春之夜，箫声让我恍若隔世，好象又见到你年轻时那头长发飘逸……

今时，你愈发的笃定。而我，惟学会了淡泊。时光荏苒，蹉跎了岁月，我们年龄亦近暮春。曾经的豆蔻年华，曾经的一切美好，似那《良宵》入耳，飘远得如泣如歌……

今夜，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用我的文字，将我的思绪，借星宿微风，随这季春之夜，飘送到,你那春间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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