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时间的诗学
——读王国良《大雪》
文/龙
庆
王国良的《大雪》并非单纯的咏物诗,而是一首在节气与记忆、自然与人生之间建立多重联系的作品。它以“大雪”这一节气为题眼,却在“无雪也不奇怪”的起笔中消解了读者对“雪”的直接期待,将诗意引向一种更为开阔的时间感与生存感受。
在诗学意义上,这首诗的开篇构成了一种“反讽性期待”:节气是“祝词”,是文化时间的刻度,它提醒人们抬头看“丽日、蓝天、飞鸟”,而不是被物象的缺席所困扰。这种处理让“雪”超越了具体的气象现象,成为一种精神性的召唤。
诗的中段转向记忆中的故乡大雪,野兔、齐叔、呵斥孩子的村民,这些细节不仅呈现了东北乡村的生活质地,也在“雪”的意象中注入了伦理意味——“弄脏了雪/它们就不会再来了”。这里的雪既是自然之物,也是洁净与善意的象征,承载着人与自然的关系秩序。
王国良在诗中构建了一个独特的“雪的诗学”:雪既是外部自然的季节节律,也是内心世界的情感节律。小村的童年“在雪里悄悄长起来”,而“我”则是“等雪的红毛柳”,这种自我投射使雪成为成长、等待与韧性的隐喻。红毛柳的形象兼具地域特征与生命韧性,暗示了诗人与故乡自然之间的血脉联系。
结尾处,诗人将雪与人生并置:“世上没有说下就下的雪/就像没有说来就来的好日子”。这一收束不仅呼应了开篇的节气祝词,更将全诗的哲思推向深处。它揭示了一种耐心的时间观——自然与人生的美好都需要酝酿,这种对时间的体认构成了诗歌的情感底色。
从诗学角度看,《大雪》成功地将民俗时间、自然意象与个人记忆融合在一起,通过意象的多重映射和结构的呼应,构建了一个既具体又抽象的诗意空间。它不是在描写雪,而是在书写雪所开启的感知方式——一种在等待中保持希望、在记忆中确认自我的生存姿态。
这首诗的力量在于它的双重指向:既扎根于东北乡村的具体经验,又超越地域界限,触及普遍的人类情感。在气候与文化、自然与心灵的交汇处,王国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诗歌路径,也为当代乡土诗歌提供了一个将地域性转化为普遍性的成功范例。
大 雪
王国良
今日大雪,无雪也不奇怪
节气是个祝词
只是想让你仰起头来
多看几眼丽日 蓝天 飞鸟
那年,老家还真下了一场大雪
几只胖墩墩的野兔
陷入齐腰深的雪花
被邻家的李叔救了出来
山里人爱雪,孩子在雪上撒尿
都会被呵斥一顿:弄脏了雪
它们就不会再来了
而大度的雪,依旧飘飘洒洒
给小土屋披上羊皮大氅
村里的童年,像一棵棵小树
在雪里悄悄长起来
人间就多了一片森林
我就是那棵等雪的红毛柳
雪是冬的灵魂,还在酝酿构思
世上没有说下就下的雪
就像没有说来就来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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