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葡萄烟里的人间情味
——
评王国良《一盒葡萄烟》
文/龙 庆
在教师节的空寂校园里,一盒紫色葡萄烟像枚沉默的楔子,楔进了王国良这首小诗的肌理。诗人用极简的白描,在三十里外的乡村与校园之间,铺展出血肉丰满的人情况味,让平凡的谢礼在鸿雁掠过的晚霞里,晕染成大写的
“人” 字。
诗的开篇带着刻意的留白。“第三个教师节”“值班的我”“一摞作文本”,三个短句勾勒出空旷的背景,却在字缝里藏着未说尽的职业日常。当三十里外的家长带着木讷叩门,“热情的我”
与 “木讷的他” 之间的张力,被喻为 “一盘下着的棋”—— 这精妙的比喻道尽中国式人情的微妙:想说的话悬在喉头,想表达的谢意卡在掌心,唯有沉默在空气里无声落子。
那盒
“紫色的葡萄烟”
是全诗的眼。家长掏烟的动作被慢镜头般定格:“像从怀里掏出一枚棋子”。这枚 “棋子” 里裹着的,是儿子出院后家长沉甸甸的心意
——“我和妻子轮流送饭,陪护床边” 的往事,让这份谢礼跳出了世俗的交易逻辑,成为苦难中相扶相持的见证。紫色的烟盒在秋野里泛着微光,既像对教师善意的温柔回应,又像底层人笨拙的抒情方式。
诗人没有让故事停留在单向的馈赠里。“追出去”
的徒劳,与 “周日下午” 的回访形成巧妙的互文:一袋粘苞米与一盒葡萄烟的交换,消解了施与受的界限,让人情往来回归到最本真的平衡。这种平衡里没有功利的算计,只有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的古老智慧,在乡村与校园的路径上轻轻回响。
结尾的鸿雁是神来之笔。“一行鸿雁蘸着嘶鸣
/ 正在一张晚霞色的宣纸上写着‘人’字”,自然意象的介入让诗歌挣脱了具体事件的束缚,升华为对人性的礼赞。那 “人” 字写在晚霞上,也写在烟盒里,写在粘苞米的颗粒间,更写在人与人相遇时最柔软的内心。
王国良用克制的笔触,让一盒廉价的葡萄烟生长出精神的重量。在物质与精神的交汇处,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里,诗人捕捉到了最珍贵的人间质地
—— 那是超越身份、职业、贫富的善意,是让 “人” 字在天地间站得笔直的力量。
一盒葡萄烟
王国良
那是第三个教师节
技校只剩下了值班的我
还有一摞批改中的作文本
有人敲门,请进的是一位家长
家住三十里外的一个小村
热情的我,木讷的他
中间像摆着一盘下着的棋
终于,他像从怀里掏出一枚棋子
一盒紫色的葡萄烟
他的儿子刚刚出院
我和妻子轮流送饭,陪护床边
这是一份无言的谢礼
追出去,他和他的自行车
已消失于野菊盛开的秋野
周日下午,提上一袋粘苞米
揣上那盒葡萄烟,敲开了他的家门
归来,已是黄昏,一行鸿雁蘸着嘶鸣
正在一张晚霞色的宣纸上写着“人”字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