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麦克风（组诗）

王国良

 

1.鸿 雁

 

痴迷鸿雁，从遇到一片

蓝色的野菊花开始，它们盛开在晚秋

 

黄昏里的蓝，让油田的江湾

像一片湛蓝的湖泊，晃动着一群

鸿雁扭头西望的脖颈

 

我们被这难以遇见的暮色惊呆了

匍匐蓝菊深处，数着灵动的脑袋

浓稠的菊香，沾满了袖管 目光和呼吸

 

唯恐惊动了这群走下天路

卸掉嘶鸣的来客，我们一寸寸移出

野菊，移出雁群夜宿的营地

 

有人要折下一把野菊

送给远方的爱人，又收回了

镀上夕照的手，“如果带走一支

油田的夜就不完整了”

 

一句话，让落日下的离别

荡起一片芬芳的不舍，而浩荡的野菊

已为安静下来的鸿雁

盖上了一层静谧的幽蓝

 

2.丹顶鹤

 

只用了黑白红三种颜色

成就了它们的飘飘欲仙

头顶一点红，是鸿运当头

还是吉星高照

 

长嘴 长颈 长腿 长寿

造物主用最简约的线条

就勾勒出它们的绰约之美

 

只有叫声，像另一种秦腔

苍凉，悠远，凄厉

极寒之地，极寒之声

让美掺入了一丝悲怆

 

长袖善舞，为爱，为一只小虾

也为黄昏的落日，都会跳上一段

自创的芭蕾，让大地安静下来

 

领着外孙去湖边看望它们

洒下一地玉米粒

它们就用一次次叩首感恩

 

逐油而迁的石油人，也把钻塔比喻为

钢铁的丹顶鹤，站在鹤的肩头

挥动管钳，把一颗颗星星拧亮

夜色苍茫，扇动着月光的翅膀

 

3.大 鸨

 

那次去萨南油田修井场

它正领着一群儿女

寻觅肥美的早餐

 

头后部向上抬起

嘴角的纤羽，如白色的胡须

大覆羽棕色的斑点

看上去，像一件镂空的披肩

 

暗褐色的虹膜，铅灰色的嘴

举止优雅而沉稳，像头颅高昂的公主

 

它已扫描到了我们身上的油味

几次欲打开双翼腾空而去，我们

屏息静气，一寸寸退出它们的视野

 

夏日的风，吹开它白色的侧尾羽

如欲开未开的梨花

 

大野寂静，我们越走越远

把自由和绿油油的草地，留给了

它的家族，留给了菖蒲和芦苇味的风

 

4.碧绿湖

 

位于大庆的八百垧

毕里泡，是当年绘入地图的学名

风是有记忆的，那满天飞舞的碱尘

曾是你没有尽头的六月雪

 

心是魔术师，改变是永恒的主题

筑坝开渠，打井养鱼，在死去的

碱滩，激活了一千二百亩渔歌帆影

涌动的翡翠，犹似杭州西子

滋润鸟语花香的日子

 

从此，碧绿湖将江南移往塞北

邀来天下鸥鸟，长天阔水比翼

锦鳞追月，荷风嬉蝶

游人在美的八卦阵里，俯首称臣

 

从你辽阔的涛声走过

相机太小，已装不下你

铺天盖地鲜活的画卷

 

一切都在砍价

唯有回归自然的大美，还在升值

残缺的造化是可以修补的

人也一样

 

5.绿色麦克风

 

莲子熟了，一个个莲蓬

像一只只翠绿的麦克风

正播送丰收的八月

 

湿地观光的起点

一座地标性建筑

也像一只巨大的绿色麦克风

耸立在时光深处

似在播讲人与自然的关系

 

而此刻，人是沉默的

面对鸥鸟翔集的湿地

每株小草和小鱼都是我们的老师

 

如果仔细聆听

除了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还会听到昆虫的呢喃，草浪的低语

 

这一切都来自天然

也源于人间之爱

所以，无语的麦克风

才时时耸立在游人心中

 

麦克风一样的莲蓬

才年年岁岁苦口婆心

讲述一个万古不变的话题

 

6.栈桥上，谁把远方走成了诗

 

搭在荷风之上，蛙鸣之上

水底蓝天之上，菖蒲芦苇和野古草之上

 

走上去，时间以桥的形状

送给了脚印，送给了有点忙乱的眼神

 

阳光在菏泽上荡漾，游鱼在视野穿行

野鸭偶尔喊一嗓子，江鸥就会在自己

雪白的歌声里背回万亩蓝天

 

她和外孙越走越远，像挂在天际的一幅

国画，百灵鸟正在右上角题一首小诗

 

有人正在折返，有人刚刚出发

美只有起点，没有终点，走在其间

常会觉得自己拉了美的后腿

 

而美正在高潮迭起，睡莲端出了

祖传的夜明珠，野鸡在芳草间走着台步

 

白鹳把脖子弯成一个银钩，像要钩住

桥上的欢声笑语，时光的脚步匆匆

 

7.一座与湿地对望的湖

 

她看起来像个酒窝

又似时光的蹄印，走近了

才看清那些饮水的狐狸 野兔

游弋的天鹅 白鹳和我们的影子

 

菖蒲点亮赭红的蜡烛

芦苇像少女的睫毛

挂满鸟鸣和湿漉漉的星星

绿风吹过，翻出几根野性的白发

 

钻塔耸立于湖光之外

石油汉子也压低了大嗓门

唯恐打扰了母性的美

蜻蜓点开幽香的涟漪，给太阳铺一条

黎明小道，领着勿忘我和野百合走来

 

叫天子穿过自己旖旎的歌声

把天空留给古莲子，留给母性的眼波

远处的城市不会看到这一切

生活还在林荫下漫步，偶尔来照照镜子

 

8.湿地上的桥

 

一片绿洲，521种动植物

生息繁衍，淼淼泽国，数百里

绿色肺叶，让城乡尽享苍翠的呼吸

 

成吉思汗曾在此安营饮马

大庆石油会战曾于冰原上会师点将

 

十里荷花盛开，百里粉黛流芳

一处蛙鸣击鼓，万点乡音浩荡

丹顶鹤和白天鹅齐舞，红嘴鸥与罗纹鸭合唱

 

一座桥，从历史的头上跨越

跨过沼泽之乡的浩渺烟波

 

几亿元大笔投入，画一轮新月

照亮白鲢红鲤和鸳鸯狂放的野性

 

从天空绕行，一桥飞架，让大地仰望

让2500米画廊，成了百湖之城的封面

 

桥上，游客压低嗓音观瞻

桥下，游鱼和水鸟且歌且舞畅行

 

人类在亲近中远离，把自然还给自然

一座桥，穿越时空，演绎水秀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