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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会用石头的猴子

 

大山深处，没有人家

却不时传来舂米一样的声响

 

几只猴子，正把采来的核桃

榛子，放在磨光的石头上

举起一块比月亮还光滑的石头砸下去

 

一记记砸击，纯熟 精准

带着沉重喘息，在山谷激荡回旋

惊跑了一群梅花鹿 野狍子

 

夕阳下的剪影，斑驳 忙碌

嶙峋的手臂，专注的深情

多像石器时代，我们勤劳的祖先

 

如果时间倒退回五十年

我和奶奶也曾沿着磨坊凹陷的小道

推着星星和月亮，把谷子碾成了米

 

此刻，猴子也干上了农活

是什么时候偷走了我们的手艺

 

会用石头的它们，正盘坐在落日下

挑拣脱壳的果仁，嘴唇翕动

像在哼唱劳动的歌谣

 

2. 风雪中的猴子

 

从广州的斑竹林间

到黄山的迎客松下，寒冷

掩埋不住一个欢碰乱跳的世界

 

风雪让猴子离开树枝

放下嬉戏，用肉体和期待

搭建一座取暖的小屋

 

大的搂着小的

年轻的拥着年长的

相互数着越来越热的心跳

 

偶尔抬起头来用目光融化

漫天飞舞的雪花

然后把寒冷关在眼帘之外

 

不再争吵，把往日的恩怨

都坐在屁股底下，沉默

坚持，就像一座等待碰喷发的火山

 

人们用仰望摄下这个来自

苦难的瞬间，挂在结冰的日子里

留给下雪的日子观摩

3. 峨眉山的猴子

 

猴群各有领地

把上山的路截成几段

要想过去，就得留下点盘缠

 

胆子大的，会跳上肩膀

把行囊摘下来

倒空，抱起面包火腿就走

 

在一棵参天的楠木下，我也被拦下

所幸，一只毛皮发光的猴王

只拿走了一本朋友赠送的诗集

 

之后，坐在一块石头上

翘起二郎腿，读得有滋有味

 

我也掏出一本书，席地而坐

直到猴王被一声野鸡的吆喝领走

 

下山的时候，不见一只峨眉猴

静悄悄的小径，行走着静悄悄的游人

夕阳透过竹林，筛下一路苍翠的鸟鸣

4. 挂 历

 

迎春，洒扫庭除，偶遇

二十年前收藏的那本挂历

打开密封的岁月，时间已斑驳

 

擦去封面堆积的往事

美猴王，露出当年红彤彤的脸

仍如一抹霞辉，照亮了这个清早

 

眼神穿越苍茫，对世界

依旧充满信赖，似笑非笑的嘴角

掩饰不住某种秘而不宣的预见

 

而年轮的十字绣，用风雨的针脚

已把过往的日子，勾勒成

一个家庭的富足和从容

一个民族的崛起和自信

 

美猴王仰着头，还在眺望

妻子哼唱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和被阳光刷洗一新的天空

 

5. 一张“国”字型的脸

 

电视里，一只猕猴

长着一张“国”字型的脸

 

胖墩墩的肚子，大把撸着树叶

一片片塞进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两只和善的眼睛，清澈，沉静

偶尔望向苍翠的远方

 

妻子突然发出一阵欢叫

说它长得咋那么像我

于是，用手机拍下存入影集

 

那爱不释手的样子

拍下的，好像真的是我

 

我也觉得和自己很像，都长着

大大的鼻子，方方的脸，翘起的下巴

而尘土飞扬的我，早就没了它的纯真敦厚

 

每次找到这帧照片，总要久久凝望

仿佛找回了童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