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的军功章

姑父本是冰城

一个小胡同里的小裁缝

却成了一个入朝参战的汽车兵

一次敌军的狂轰滥炸

几辆运送弹药的卡车

都成了丢胳膊断腿的“伤员”

他用从师傅手里学来的技艺

加上一双裁缝的巧手

把“卧牛”拼成了“猛虎”

饿了，就把榆树皮撕下来

蘸着白雪，一口口吞下去

硬是翻山越岭

把敌人赶过了“三八线”

转业后，带着一枚枚军功章

他又参加了油田大会战

成了“百万覆地翻天人”的一员

每到国庆，他都要把奖章

从箱底翻出来，让姑姑给他别上胸口

别进炮火连天的回忆

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什么都没带走，只有那些军功章

覆盖在弹片划过的伤疤上

如铠甲，护佑着一位远去的“老兵”

》小号手

他叫杨号，初中还没有毕业

就投笔从戎，奔赴抗美援朝战场

说快板，编战报

枪林弹雨中，像一只勇猛的鹰

之后，又成为一名小号手

把每一次冲锋都鼓荡成一场海啸

向敌军压过去，把魔鬼碾成粉末

几次从炮火和血泊中

背出朝鲜老乡和他们的孩子

而一颗罪恶的子弹，却从他腰间穿过

一生都没能有自己的儿女

复员后，他又把采油树当做彩笔

把战火淬炼过的精气神，写满弯弯的

夜巡小路，写满茫茫的冰雪大野

有时，也把沸腾的生活

用话剧搬上舞台，一如当年

又为创业者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退休后，他常把小号拿出来

擦去淡淡的硝烟，擦出英雄的本色

扬起头来，把对战友的怀念一声声吹响

那时我还小，只知道他是

说一口方言的“老山东”，却不知道

他还是入朝参战“挂过彩”的英雄

那时，他是屯子里的护林员

晚清一位绅士种下的一片林子

被他看护成了一块翡翠

挂在近百户人家小村的胸脯上

装饰着炊烟下葱茏的日子

常有野鸡飞进饭锅

被炖成了肥美的传说

一把镰刀，一个行军水壶

一个黑瘦的汉子

把林子里的鸟语花香，围进一座

看不见的城池

谁也不许向一草一木伸手

有时爬上老橡树，隐身墨一样的夜色

一有偷盗者拎着斧子蹑手蹑脚靠近

就从枝叶间一跃而下

砸出一声拦路的惊雷

林子一年年长高

他却一年比一年瘦小

当我离开故乡，

他正在扁担粗的林边小路巡山

晨雾里的林子若隐若现

像一个绿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