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稻浪的风（组诗）

文/王国良

 

1》插 秧

 

插秧机用灵巧的手

一次次捅破水底蓝天

把春插下去

 

再随手把苍凉和穷根拔出来

让嘶鸣的铁马驮走

 

插秧就是写诗

每一行都是翠绿的佳句

直到把大地写成沉甸甸的秋歌

才去铺开另一张大纸

 

每一次抒情

婆婆丁都会前来围观

捧出灿亮的金牌

发给那些追赶太阳的人

 

2》阳光下的田埂

 

给二叔家的稻田拔草

也拔出了一地蝈蝈的歌声

 

一棵棵水稗子

像假冒的乡情

被农村长大的我一眼识破

 

一捆捆抱出去，就像抱起了

故乡的往事，沉甸甸的回忆

沾满了多汁的草味

 

阳光下躺在田埂小憩

起伏的胸脯如涌动的稻浪

我们与灌浆的稻谷

就像躺在同一铺大土炕上的兄弟

 

侧耳倾听，稻子的拔节声

细密低调，就像土地温婉的耳语

 

3》与稻香拥抱

 

二叔家的兄弟小奎

大学毕业后就当上了稻农

从此给土地播下了科学的种子

 

此刻，滚滚稻浪

覆盖了建三江的八月

覆盖了没腰深的辛劳

也覆盖了靠天吃饭的陈年旧事

 

小奎站在蛙鸣里俯下身去

与稻香拥抱

却抱不动大地的叮嘱

 

草帽下，汗雨滴滴

灌溉着黝黑的自信

 

依旧俯身低处，对着稻子

也对着泥土，像亲吻又像鞠躬

 

夕阳西下，一张葵花般的脸

纯美依然

 

4》吹过稻浪的风

 

风一直在变换着颜色

熏染稻香岁月，翠绿和金黄

只隔着一条智慧与汗水汇聚的河流

 

我的那些来自海伦的乡亲

也把自己变成了一缕多情的风

梳理着稻花纷扬的秀发

 

从早春吹到晚秋，吹出了满脸皱纹

吹老了玉米味的乡音

也吹白了头上不肯融化的积雪

 

风还在吹，把稻浪吹成了一架

通往丰收的软梯，让水底捞金的日子

穿一双红胶靴，一步步攀援而上

 

5》黝黑的米饭

 

黑黑的大米，黑黑的乡情

每一锅，都是一个香喷喷的梦

 

就像从泥土里采出来的黑金子

抓上一把，就抓起了

一粒粒渗入泥土的汗珠

 

与土地一样黑，与夜晚一样黑

要把人间的黑一网打尽

 

一些人，自此就告别了黑暗

揣上了一轮建三江的太阳

 

吃过黑大米的人

都从黑土地汲取了精气神

像搭上一辆返老还童的大客车

又回到了告别已久的深春

 

6》揣一把稻香归来

 

省亲，也是观光

红烧肉炖粉条子

蘑菇炖小鸡，让一个异乡的过客

找到了眷恋的家园

 

建三江太大

而我就像一朵小小的稻花

模仿了一次开放

 

流下的汗水，脚下的泥巴

都是大地的馈赠，让心扉刻进了一幅

北大荒——大粮仓的套色版画

 

也让一颗心亲吻了泥土

重新抽出了嫩芽

 

临别，揣上一把稻香

把建三江，一个沾满稻花的地名带走

 

7》邮来的大米

 

从建三江启程，一路颠簸

几袋子沉甸甸的亲情

已在思念和感激中抵达

 

打开塑封，成吨的米香

堆满了整个屋子

有的已挤出了门窗

惹得整个楼区都抽动着陶醉的鼻子

 

盛出几碗，用水泡泡

看还能不能长出印满指纹的稻秧

 

打开锅盖，也就打开了

一个热气腾腾的节日，全家老小

围坐一起，品尝着北大荒的味道

 

也给邻居送去一碗

让备考的高三学生努力加餐

在最后的冲刺中一路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