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雪近作（10首）

 

1《绕不开的远方》

 

一群走湖的人，每到

假日都要相约而去

在春风里留下绿色的脚印

 

大庆湖泊密布，每座湖都有

自己的名字，星星湖 碧绿湖 黑鱼湖

每座湖都装满了蓝色的鸥歌

和或悲或喜，在时光里涌动的故事

 

湖是有灵性的，只要走向她，你的

影子就会留在湖中，成为湖的一部分

即使岁月老了，湖还在春天轮回

 

走湖人的路是圆的，有时绕过

月亮，有时路过太阳，但无论

走多远，都绕不开浩浩荡荡的远方

 

背着钻塔的找油人来了，湖里就长满了

始祖鸟的传说，喜欢唐风宋雨的

人来了，湖里就长满了葱郁的诗歌

 

只有我，要在淼淼苍苍里找到

于故乡诺敏河走失多年的童年伙伴

找回曾像菖蒲一样翠绿的自己

 

 

2《走进早晨》

 

走进早晨，曦辉删除

昨夜的皱纹，把我的影子

在大地套色 放大

让卑微和苍老找回自信

 

一群走在月亮之上的人

又来接受太阳的摸顶

蒲公英举起赞美的纯金

向早行人颁发着奖杯

 

丁香身着紫色的连衣裙

摇曳芬芳的叮嘱，忙着

为背着书包的孩子送行

 

卖豆浆的，斟满一大碗

琥珀色时光，递给我

递给急着赶路的南腔北调

灌溉正在发芽的念想

 

用鸟语花香勾兑的阳光

像新鲜的橙汁，泼向鸽哨

滑过的日子，每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

都像一尊刚刚镀过金的神

 

 

3《故乡的蒲公英》

 

跟着妻子翻山越岭，从故乡

来到异乡，一放进水里就竖起

翠绿的耳朵，到处寻找熟悉的乡音

 

我哼起那首《诺敏河》，你拘谨的

花骨朵就慢慢打开了携来的春风

向我吐露又苦又香的心曲

 

我望着你，你看着我，就像他乡

邂逅的儿时伙伴，被时光带走的记忆

又于眼前复活，依旧是老家的味道

 

那些盐水泡饭的日子，你就端坐

桦木桌上，一动不动，任一家七口

挑来选去，填饱那轮残缺的月亮

 

与你真想好好唠唠，爷爷放羊的山坡

奶奶的坟茔，那条长满野玫瑰的小溪

而你一路劳顿，不忍再让你泡进乡愁

 

 

4《时间是块磨石》

 

见到你的时候

时间还在打磨中午的棱角

微笑是陈旧的，堆积

一些被打成田埂的往事

 

三十年前的影子

像校园后那片杨树林

枝繁叶茂，缀满绿色的鸟鸣

 

玫瑰别在梦里

不敢与月光对视

那本卷边的日记

写满星星的心事

 

举起葡萄酒的时候

残缺的岁月，抿着

怀念，一小口就醉了

 

鬓角里的雪很厚

都还在下着

满桌的旁白

正在握手言欢

 

 

5《橙 子》

 

把一枚酸甜的太阳

放在桌上，月光已提前

把窗帘的中缝对折切开

就像岁末要把我从中年

和老年切开一样

 

那杯红酒装满冬天的话题

只有篮子里的橙子

一再把秋天提起

让几个年过半百的人

口腔里流淌着阳光的汁液

 

浑圆的金黄，删除了白天

满眼的雪色，一种温暖的感觉

从舌尖向思维蔓延，葱茏的

笑语又在皱纹抽出嫩芽

明年的许多念想开始长出骨朵

 

为最后一个橙子

脱去古老而时尚的外套

夜晚还在寒风中向黎明挪动

小城站在空濛下听雪

我站在路口与老友挥别

 

 

6《拖  地》

 

地板是脚下的一片天空

容不得半点雾霾

 

每次挥动拖把，都是一次诗意的

书写，心情在清新的日子分行

 

最好是光着膀子，免得汗雨

淅沥，留下似是而非的污点

 

要俯下身子，触摸到岁月的

边角，让阳光铺开纯净的金子

 

拖去踌躇，拖去失意，从斗室开始

带着自信和快乐，直抵浩荡的春风

 

越拖眼底的浮尘越少

越拖世界的本色越真

 

有些东西是可以拖掉的

比如污浊 懒散和粗放

 

有些事物是拖不掉的

比如生活的硬伤，时间的足迹

 

 

7《故乡五月》

 

五月的小兴安岭

山色幽蓝，与太阳亲近的山坡

野狍子 梅花鹿啃着鲜嫩的春风

跑步进入了爱情的旺季

 

村后的小溪哗哗流淌着

白桦树的影子和返青的鸟鸣

沉入水底的冰凌用浪花

稀释着与冬天的恩怨

 

那群黑白花哼着祖传的古曲

趟过达子香和冰凌花的芳阵

独自放牧一滩翠绿的悠闲

 

母亲用选好的种子摊开

阳光，晾晒夜晚的心事

父亲操一首欢快的秧歌调

在老镢头上打磨着岁月的豁口

 

左邻右舍留下一群鸡鸭

满院李花，领着小黄狗 赶着犁杖

到山那边去播种簇新的日子

 

小村寂静，只有谷仓上

爷爷留下的那只黑陶罐

在呜呜嘟嘟的与山风对话

 

 

8《女儿的早晨》

 

早晨，发芽的阳光

照在春天的脸上

一些紫色的念想

从丁香的花蕊出发，被上班的

女儿领着上路

 

铁人中学不远，就装在她的

心里，可拥挤的匆忙，总要

带上一头露水，穿越一台台

忙碌的抽油机，才能在那尊

身穿杆杆服的大理石雕像下着陆

 

喜欢写诗的女儿，教的是英语

一些带着大唐血统的句子

偶尔闪过一泓蓝光

就像这个早晨，激情的井架

在地平线托起的那片蔚蓝

 

走进校园的时候，晨读的

书声还在香樟树下绽放

她挤进浓稠的曦辉，汇入耕耘

青春的方阵，把自己当做一面

镜子，让拔节的新绿对着口型

 

 

9《西行路上》

 

牧歌苍茫  经幡挥舞

草原还在枯黄的梦里沉睡

一只藏獒，端出一脸公道

朝着远去的狼群狂吠不止

 

而我们的车队

就跟在狼群的身后

一个喇嘛骑着一峰没有铃铛的骆驼

从古楼兰的传说走过

 

黄昏的那轮落日

滴着殷红的汗水

就坐在他后面的驼峰上

好像刚刚睡去

 

暮色低徊，天地合一

胡杨树像一位故乡的老者

佝偻着身子，守在

时光必经的路口

 

有一只蜥蜴健步如飞

正沿着我的遐思匆匆赶路

 

 

10《站在一首诗里》

 

一簇簇拱破倒春寒的柳芽

放飞唐朝那两只黄鹂青翠的

歌声，唱给油城起早赶路的人

 

白杨树还灰着脸，但体内的春风

正在哗哗的灌浆，就像地平线耸立的

钻塔，正用钢铁的魂魄托起太阳

 

埋头苦干的抽油机，躬着身子

像黄河的纤夫，拉动一个蓝色的夙愿

从繁茂的油花中沉稳走来

 

那尊大理石雕刻的永恒，身着

杠杠服，用一把管钳，扭动了一片

荒原，让大烟泡吹落的月亮又重新升起

 

站在一首铁人王进喜的诗里

不用吟诵就已热血喷涌，走向百湖

那一只只历史的眼睛，依然在看着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