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看到同事转发的有关语言学家赵元任二三逸闻轶事,因忙于搬家,没有理会,今有空了,出来补缀一文。
因喜欢写字,又加阅读些古典文献,对赵元任还有点熟悉。今抄录他《施氏食狮史》与《饥鸡集机记》二篇奇文,一来与大家消遣,二来也可欣赏赵先生语言文字上的功夫。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是时适时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施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施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施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施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是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白话译文:
住在石头房子里的诗人施先生喜欢吃狮子,发誓要吃十只狮子。施先生经常到市场上查看狮子。有一天,十点钟的时候,正好有十只狮子被运到市场。这时,恰好施先生也来到市场。施先生观察这十只狮子,依仗弓箭的力量,把这十只狮子射死。他拾起这十只狮子的尸体,回到石头房子里。石头房子很潮,他吩咐仆人擦拭石头房子。石头房子被擦干净了,他开始试着吃这十只狮子的尸体。吃的时候,才知道是十个石头狮子的尸体。请允许我试着解释这件事。
抄录此文时,根据我的理解,对原文作了个别斧正。呜呼!行文至此,累得我晕头转向。
记得
温州江心寺门两边有宋·王十朋叠字联:“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好像山海关也有相似对联。此对联好歹还有一字多音的读法,朝(zhao),朝(chao);长(chang);长(zhang),如此只要根据不同读音尚能卒读对联。而赵元老《施氏食狮史》全文近百字,所有单字只有一个读音——shi(翘舌音),如果不分音调,不知如何卒读?在古代,文章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又是直行,那就更让人眼花缭乱。过去我们宁波、上海人支边到黑龙江军垦农场,北方人尤其北京人老笑话我们四声念不准,z、zh;c、chi;s、shi平舌音与翘舌音不分。确实,赵元老此文让我们吴方言区的人念,那一定念成丝丝丝······不过且慢笑话,如果让正宗的北京大爷念,也一定念成湿湿湿······一样变成老鼠叫声。赵元老不愧是语言学天才、奇才,居然只用一个音写了篇文章。
赵元老另有《漪姨》及《饥鸡集机记》两篇奇文,都是用一个音写成一篇文章,我们再录一篇消遣如何?
“
唧唧鸡,鸡唧唧。几鸡挤挤集机脊。机极疾,鸡饥极,鸡冀己技击及鲫。机既济蓟畿,鸡计疾机激几鲫。机疾极,鲫极悸,急急挤集矶级际。继即鲫迹极寂寂。继即几鸡既饥即唧唧。”
白话译文:
饥饿的鸡儿聚集在机器上的故事
唧唧叫的鸡儿,鸡儿唧唧叫。几只鸡儿拥挤地聚集在机器的脊背上。机器转动很快,鸡儿饿极了,鸡儿试图凭自己的本领拍打鲫鱼。不久前机器在蓟都郊区渡河,鸡儿考虑用快速转动的机器去吓唬那几条鲫鱼。机器转动飞快,鲫鱼非常害怕,急忙拥挤地躲在水边石头台阶中间。不一会儿,鲫鱼踪迹全部消失,又过了一会儿,几只鸡儿饿得唧唧乱叫。
当然,上述所引两则,是赵元老巧用同音多字的汉字现状,表现机智诙谐幽默,学术上倒没有什么价值。在文字史上,利用汉字一字多音,一字多义原理,玩文字游戏的大有人在,不少读来妙趣横生,不得不承认中国汉字的独特魅力。记得前两天我书写回文联一首:“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贴翰林书。”倒过来读音与正读一样。我们再摘录清·朱杏孙诗作一首以飨读者:
请看下面这篇诗词(清·朱杏孙作):
“红帘映月昏黄近,冉冉浓香引绿芜。
空院小栏疏对影,悄妆残粉薄凝肤。
珑玲风髻围环玉,索络虫钗补露珠。
风冷逼窗梧雨细,隔灯寒梦倚楼孤。”
初看,这是一篇词句华美的七律,没什么特别。但是,你如果把它倒过来读,仍是一首不错的七律:
“ 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
珠露补钗虫络索,玉环围髻风玲珑。
肤凝薄粉残妆悄,影对疏栏小院空。
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