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被大象删了 图：大铳士 脱毛斯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你说的来，世界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卡拉肖克·卓妲

 

龙国的深秋并不是很寒冷，身体壮的人就算穿短衫在外面待一天也不会觉得不适。但对龙国王子玛朵布莎·辞来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天气，而是无聊。

今天是小王子监视卡拉肖克父子的第四天。和前几天一样，除了眼花缭乱的脉冲对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嘛！”小辞漫不经心地咬着侍女为他准备的最后一个苹果，原本用来记录信息的笔记本就随手摊在了腿上，仔细看页脚就会发现摊开的这页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翻篇了，上面也是写了划，划了又写的样子。

这是小辞加入“光荣城复兴会”后的第一个任务，监视龙国最臭名昭著的家族——卡拉肖克家族族长及其子嗣。光荣城复兴会是一个在贵族间新近兴起的组织，是贵族们以振兴富强龙国为目标自发成立的非官方组织。组织只接收尚未参加成人仪式的青年贵族，对他们进行培养，以期将来得以报效祖国。

顺便说一句，该协会的会长正是玛朵布莎·辞，干事也是玛朵布莎·辞，当然会员也只有玛朵布莎·辞。

但是这件事真的是太无聊了。原本以为这些恶棍会每天欺负路边的老奶奶或者抢劫女孩子的布娃娃之类的，可事实上这两父子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后，除了有一次去市集上买了一些木材，其他时间无一例外的都浪费在这个校场上。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一片开阔地，也许以前这里也有别人活动，但至少这些天来，小辞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

“果然大家都很惧怕卡拉肖克吧，果然监视他们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呀。”小辞心里默默地赞扬了自己一下，正准备把自己的行动写到“光荣城复兴会活动日志”里，忽然，一声尖锐的鸟叫引起的他的注意。

小辞抬头，四下张望，盯了好久才依稀看见，远处有一只鸟在向这边飞来。

“咦？没在市集上见过的鸟？”小辞虽然才十岁，却已经是个资深鸟类爱好者，只要是见过一次的鸟，不论大小他都能牢牢记住。可他就这么迟疑了片刻，原本有数丈远的大鸟竟已经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向校场的方向飞去了。

“看起来真的很大，估计家里的鸟笼没有能装下它的。”小辞自言自语道。

 

而此时的校场上，强大的脉冲爆炸卷起了巨大的尘烟，将校场中的人严密地包裹了起来。浓烟之中，一个和小辞年龄相仿的金发少年正吃力地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还涔涔冒着被强力脉冲击中后产生的脉气，周围的地面因为刚刚遭受了强力冲击而出现了数条裂缝。

一阵微风吹过，不远处的烟雾中依稀浮现出一个成年男人的背影，那男人背着手，看也不看身后半跪着的孩子。

“站起来，潘。你这样的脉术是打不了魁拔的。”

男人的声音很粗，却异常洪亮，甚至连远处的小辞都能依稀听到。被称作潘的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身躯竟震颤了起来，两只手也攥得紧紧的：“魁拔……呼……魁拔……”

“为什么……”小潘脚下喷出一股热浪，吹散了弥漫在附近的烟尘，他抬起头，盯着刚刚将他打倒在地的男人的背影。

小潘这时才九岁，端正的脸上有着与所有同龄孩子一样的稚气与天真，同时却又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额上还缠着几圈崭新的绷带，显然是新伤。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不用像我这样辛苦！”他向着那男人大声喊，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因为你是卡拉肖克的子孙！” 面前的男人转过头，冷峻的目光缓缓扫到小潘的脸上，小潘慌忙挪开了视线。现在的他还不敢直视这双眼睛，那里面放射出的光芒，如同狩猎时的猛禽在死死盯着猎物一般，而那个猎物，可能就是自己。

http://s11/mw690/b7f1d032gd7cde003f0ea&690

这个人便是卡拉肖克家族的现任族长，卡拉肖克·雄。跪在地上的是他的独子卡拉肖克·潘，卡拉肖克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雄望着儿子，继续说：“我们的存在价值就是要在将来面对魁拔时，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保卫龙国不受侵犯。”

“消灭魁拔……保卫国家……那么，魁拔在哪儿？”小潘低下头，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魁拔”、“龙国”、“保卫”这些词。伴随着这些词的还有痛苦乏味的脉术训练，小潘甚至都不知道魁拔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一定要消灭它。

雄似乎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叹了口气，这声气叹的很轻，连小潘都没听到：“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你此生能够得以与他对战，那将是你的幸运。”

说到这里，雄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原来是那只巨大的鸟飞过了校场。

大鸟飞得极快，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原本散布在校场上的浓烟被缓缓吹开，也吹的雄浓密的长发在空中轻轻摆动。

“万物都有自己的命运。”雄盯着远去的大鸟，忽然又开了口，“儿子，你看那只睚鵟，它活到三十年就要自己击碎爪子和喙一次，等它长出全新的，这样它才可以活到下一个三十年。”

潘早已注意到了这头猛禽的逼近，就像他早就感觉到不远的地方一直埋伏着什么人一样。但他从未见过这只叫睚鵟的鸟，更从不曾从父亲的嘴里听到命运这个词。

“突破自己的极限活下去，这就是它的使命。”雄的声音忽然停顿了，随即传来的是脉门打开的声音和脉气高速流动的声音，“我已经找到自己的使命了，儿子。你找到自己的使命了么？”

“……”小潘没有做声，凝视着面前这个的男人。他是自己的父亲，老师，甚至是敌人。无论他是谁，此时他正被青蓝色的脉附所包围，而如果自己不进攻，下一秒可能又将被狠狠地击飞。

他想就算那只巨大的猛禽直接攻击自己，它也未必就有他的父亲来得可怕。

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小潘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而他的手中正凝聚着一个越发膨胀的脉冲球。

 

“说了那么多，不还是打了起来嘛？卡拉肖克的人呀…”小辞的苹果已经吃完了，果核被他丢给了附近的小野兽，“说什么保卫龙国，如果没有你们，龙国早就不是这样了。”小辞暗暗骂了一句，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准备回家。

“今天的‘对敌侦察’就进行到这里好了！我走啦，再见！”小辞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向旁边的灌木招了招手，灌木里忽然蹿出一只不知名的小野兽，嘴里还叼着一块苹果核的残渣。见小辞要走，它“吱吱”叫了两声，又蹿回了灌木丛。

“还是你好啊，快快乐乐的。真搞不懂，这一大一小两个卡拉肖克族的，天天来这里只做一些枯燥的对战练习，有什么意思？算了，也该回去了。”看见小野兽回应了自己，小辞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也就不太在意“对敌侦察”的事了，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向光荣城内走去。

小辞虽然是王子，但是王宫从来没有成功把他锁住过一天。虽然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但所幸被买通的守卫还没换岗，就这样，小王子又一次安全地溜回了王宫。

“王子殿下，今天又回来晚了，还是在房间里用餐吗？”回到自己的卧室需要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以往这里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直到听到这声温柔的女声前，小辞都一直走的很快。

“嗯！多拿点鱼来！”小辞愉快地回应着站在不远处的侍女，这是从小就一直照顾他的一位侍女，在私下的时候小辞总是缠着叫她姐姐。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彻底安全了。

这样说来，今天这一天过得真的很顺利：协会活动顺利、又和新的小动物成了朋友，进出王宫都没有被人发现。小辞甚至都开心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又可以亲自喂养他的鸟儿们了。

王子的卧室里养了很多从各地搜罗过来的鸟，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笔财富，虽然对大人们来说，这些长毛的家伙又吵闹又脏乱，但小辞一直坚持这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们。

 

可今天，怎么……

“怎么这么安静？”小辞站在卧室门前，手贴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如果是平时，他还没走到门前，鸟儿们就会愉悦地叫唤起来，可现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但没有声音，屋子里还缓缓地飘出一股味道。

血腥的味道。

 

小辞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探听着屋里的声音，的确连一声鸟鸣也没有，但却似乎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小辞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小幅度地缓缓推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粗暴扯碎的鸟笼，很贵的那种；其次是一滩还在缓缓流动的新鲜血液；接下来是一具翻躺在地上被啄得稀烂的残骸，那是琉烈，小辞最爱的鸟；最后是阳台上那只几乎有一人高的猛兽，睚鵟。

睚鵟锋利的喙很轻松地就撕扯开了脚下另一只鸟的胸膛，甚至能听到骨头被搅碎的咔咔声。它在鸟尸中翻了几下，忽地一猛啄，将小鸟的整挂内脏扯了出来，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

小辞想要叫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要动可身体就像被施了诅咒一样僵硬无比，滚圆的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滑落到他的衬衫上，他却依旧呆立在原地。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无法移开一瞬。

房间内静得出奇，除了睚鵟的撕扯和咀嚼声，小辞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喘息声传入了小辞的耳朵，那是一种死亡前绝望的喘息。小辞艰难地移动着眼球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寻找着最后的幸存者。但这最后的喘息声随着睚鵟的又一次撕扯永远地消失了，这一口直接豁开了它脚下小鸟的喉咙。

“它还活着，直到刚才，我的朋友还活着。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辞的脑中疯狂地回荡着这句话，直到他发现僵直的双腿可以移动了，身体也柔软了起来。他小心地向后撤了几步，轻轻抄起了一直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一把剑，直直地对着睚鵟。

攻击？刺过去？斩击？偷袭？逃跑？僵持？小辞的脑里一片混乱，甚至闪现出了每只鸟刚到这里时的画面。

那时候它们都还是活蹦乱跳的。

 

“呀！！！！！！！！！！！！！”一声尖叫伴着器皿摔碎的巨响，终于彻底撕裂了不和谐的寂静，门口的侍女惊恐地大叫着，“那……那是什么东西！！”

这些突如其来的响动使睚鵟停止了进食。但这只凶恶的巨鸟却毫不惧怕眼前的两个妖怪，而是缓缓地展开了翅膀，像是在炫耀自己绝对的力量。小辞这时才回过神来，用剑指着面前的巨鸟，但剑尖却在剧烈地抖动，他的身体也是。

睚鵟缓缓抬起了双翼，但它的眼睛却一刻未曾离开面前的两人。那是狩猎者狙击猎物时的眼神，专注且充满杀意。

忽然，那巨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

小辞和侍女下意识地堵上了耳朵，但还是被那声音震得头皮发麻。那是它的愤怒？示威？还是攻击前的警告？头晕目眩中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事，可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巨鸟却早已飞到王宫之外了。

 

“可恶！可恶！！！”小辞跺着脚大喊，极度气愤使他甚至找不到更难听的词去咒骂睚鵟。

“就算你飞上天我也要把你打下来！”这句话小辞一共喊了三遍，喊完第三遍，他终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泪水噼里啪啦地滴落在地板上，和已经凝固的血水融到了一起。

 

一定要打下来！

 

 

 

下期预告：

 

许多年后，当玛朵布莎·辞回忆起雄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与雄的对话。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