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跃

一个6岁的小女孩问老师：“光是什么东西？”

当时是课堂作业时间，老师已经在注意那小女孩了，只有她没有按题目做作业，而是呆呆地看着窗户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她一问，老师乘机嘲问：“乖，你梦见光啦？”哄堂大笑。

小女孩红了脸。老师仍不放过，发动全班学生：“谁能回答她这个伟大的问题啊？”

学生们好像全都知道光是什么，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了好多。一个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定义？小女孩大叫：“我是问光是什么东西？”

老师也有了点惊动了，就仍用玩笑的方式回答那小女孩：“乖，光就是光！”

“不对！”小女孩很倔，大叫，接着就跑了。

老师也没想到，为这点小事，那小女孩竟然坚决不再来这个学校上学，她的父母只好给她转了学校。

老师暗有羞愧，自己偷偷查阅词典，这才知道光的文字解释：“太阳、火、电等放射出来耀人眼睛，使人感到明亮，能看见物体的那种东西。”仔细想想也不对，“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明亮”、“耀眼”，仍只是人对光的感觉，不是实质，那小女孩问的是“什么东西”！

老师继续努力，寻找比较确切的答案。好久之后，他才看懂并认可了另一种答案：“光是由光子组成的电磁波。”

至此，老师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回答“光是什么”的资格了。他同时有了一个惊悟：人在认识事物时总是会受到既定概念的影响，许多并无最终答案的问题却都有着确定的概念，而正是那些概念阻止了人类求取真知的幻想与能动，这就是很可怕的“知识惯性”。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光”的认识全是停留并无疑于“光就是光”这个无知层面！

这位老师没想到的是，几年后，他竟然又成了那个女孩的 班主任老师了。女孩已经不是小女孩，可以叫少女了。

彼此印象都很深，开学当天，少女就跑到老师房中，笑问：“老师，光是什么？”

老师笑答：“光是由光子组成的电磁波……”他不仅解了词，而且从科学的角度做了详尽的描述。不料，少女又问：“我是想知道，光子群穿过真空时，有没有质和量的痕迹？”

老师一惊，眨巴半天疑眼，没能搞懂问题本身究竟是啥问题？

少女笑说：“我是问，光子是什么东西？如果说是基本粒子，是何处的基本？是来自何方的致因？也就是问，粒子本身的诞生源在哪里？”

老师傻眼了。

带着困惑，老师在光学领域如山如海的“知识”中劳苦了好久，也没能找到少女想要的答案。所有答案都只是概念与概念之间的互补转换，就像用鸡来解释蛋、再用蛋来解释鸡一样的愚蠢！

之后，老师费尽周折找到了一位著名的物理专家，求问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完全在预料之中，专家给出的所有答案也都是鸡和蛋、蛋和鸡的水平！

最后，老师才道出了少女的最终所问。专家被“诞生源”这三个字震呆了，呆了好久。

专家最后也只是说，那小女孩了不起，她提出的问题。几百年来有许多大科学家都在思议着苦恼着，其实就是“诞生源”的问题！这是一个极其复杂近乎无解的问题……

也就是说，光是什么这个问题，人类并无答案！

所谓的“老师”终于明白了，当年对一个6岁的孩子摆出真理的面孔，是多么地愚蠢可笑！真正的知识和希望之光只在幼儿那里，因为只有幼儿尚无人类强加的那些既定概念，才会对所有问题的终端发生兴趣，人类几千年来用毫无实质的虚空概念组成了无数“真理”，而真正的真理只在诞生源那里，而诞生源这种东西，人类目前仍是一无所知。

 （摘自《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