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从前的老味道(2022.11.04《兴化日报》副刊)
(2022-11-18 08:55:10) | 分类： 散文随笔 |
文 | 苏宝大
现在正是大快朵颐吃柴格丁鱼的季节，而水乡人说柴格丁鱼像个花脸小丑。网上百度它的学名叫“山根鱼”，是里下河地区一种很小的鱼。吃柴格丁鱼，说得难听等于吃它的小命。柴格丁鱼大的也只两公分左右。煮熟了端上桌，吃得侉的人，用筷子搛，再满嘴塞，恐怕也要十几条。柴格丁鱼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这小鱼的珍贵之处可用来煲汤，那种纯天然的野生和它的鲜香味美，现在倒人人喜欢，烧好喝起汤来，直奔唇腔舌颌。
前些日，我见过一个朋友吃完柴格丁鱼后，竟然端起盘子，稀里呼噜把汤兜底喝尽，并赖坐桌旁，没下巴地瞎夸张：鲜得一塌糊涂，鲜到掉眉毛，哇塞，好吃不过柴格丁鱼。看来朋友实实在在大“甩”了一次。总的，朋友喝了这牛奶白的柴格丁鱼汤，让他鲜得撅上了天。这柴格丁鱼最大优点，没鱼刺，适合小孩吃。
这小小的柴格丁鱼买回来，想刮它的鳞，剖它的腹，取它的肠，抠它的鳃，或再想从细小的腹中翻找出这鱼的排泄系统，恐怕小题大做，玩不起来。只能用清水养几个小时，让其吐尽肠道内的污泥。
烹调前，先准备几方豆腐，劈成条条，装进盘里，倒入沸开水，片刻，滗去浮沫与异味。将柴格丁鱼沥洗干净备用。热锅，倒油，爆香葱姜蒜粒，加剁椒炝锅，取其微辣。柴格丁鱼下锅后，细火慢炒，倒少许料酒去腥，煸炒至浅黄，才能保持最佳色味。炒好后，加适量水，细火煨焖，至汤白，汤浓，往锅里倒入豆腐，帮助鱼汤收汁。豆腐吃起来嫩滑也起鲜。起锅前，不需下味精，撒点葱花，就是一锅味醇香浓，汤汁白如牛乳。鲜美的鱼汤，闻着，舒服，喝着，醒胃，端着盘子就会让人唾液翻涌，滋味赛过神仙。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吃柴格丁鱼，源于村东“雄港河”边的渔船上，住着外地打簖人。簖由竹篾编排成行，拦截在水面下的一种迷魂阵似的捕鱼工具。昂嗤鱼、鳑鮍儿、螃蟹、罗伙儿、虎头鲨，样样杂鱼都会上。
我家就住“雄港河”的西侧不远。打簖人住渔船上，缺少蔬菜，就三天两头拎些小杂鱼，来我家换些蔬菜。日子一久，成了老熟人，父亲让我隔三差五送到他们船上。打簖人家只一个女儿，跟我一般大。小姑娘扎两个羊角小辫，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柔。
我第一次送蔬菜去，看到他家吃的是柴格丁鱼煮菜粥。小姑娘见我到来，立马起身给我也盛上满满一碗。我不知道客气，也不知道腼腆。一坐下，捧起碗，抿了一大口，妈哎，滚烫的。我嘶哈嘶哈的绕着舌腔打了几转，果然有点意思。就埋头饕餮朵颐起柴格丁鱼煮菜粥的美味来。我边吃姑娘边问我，阿鲜呃。我说：鲜，太鲜了。小姑娘笑了。小姑娘的母亲见我喜欢吃柴格丁鱼煮菜粥，临走，再三吩咐我，喜欢吃下次就常来咯。这话就是我跑路跌几个跟头，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往后天天喝粥，嘴里寡瘦无味，就会陡然想起渔船上的柴格丁鱼煮菜粥，我会不请自到。因老天爷太帮忙，大顺风来了，又因我的鼻腔嗅觉极高，随时就能捕捉到从雄港河的那边，飘来一阵阵的无以回避的又非常烧脑的鲜味。我定会馋急了眼，就立即“波斯献宝”般的送去一大篮子的青菜。心想，既然想能吃到柴格丁鱼煮菜粥，就不能锱铢必较。果然灵光，孜孜津津风卷残云真的喝到了一碗柴格丁鱼煮菜粥，百般滋味全进了我的胃里。吃了一碗，我站起身，松松裤腰带，润润嗓子，跺跺脚，再让盛一碗，埋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喝着，馋意才算消了。
吃饱回来的路上，我撑得几乎迈不动脚步，整个人像是行动迟缓的鼹鼠，边走边不停地打着饱嗝。大概是鲜美的柴格丁鱼煮菜粥，那营养力道颇大，激活了我五脏六腑的细胞，令我血脉偾张，不停地暗笑，不停地嘚瑟。就连夜里滑入梦乡，还在不停地撅着小嘴巴儿砸着。醒来，却在有滋有味吮嗍着自己的小指头。
后来，我外出求学，又去当兵。有一年从部队回来探亲，我去那个河边一看，空荡荡的。小姑娘一家就在我眼前失踪了，不知她现在可安好。
时光掠过土地，味蕾再次激活我的记忆。这些年来，日复一日，长流不息，鱼肉倒是常吃，端上桌眼皮不屑，像牛反刍一样，越吃嘴里越寡淡，总想着从前的老味道。就会冥冥之中想起曾经在渔船上吃过的那一碗碗柴格丁鱼煮菜粥来。就想法买点回来，死心塌地自己掌勺自己烧。吃过了后，泡杯茶，坐下来，再慢慢回味，却永远也找不到童年时的那种感觉了，就只能算是一次返璞归真寻找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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