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唐世平教授谈如何“聪明地”读书
(2015-05-10 18:57:00)分类: 转引 |
唐世平教授谈如何“聪明地”读书
众所周知,我的课每一次都会布置许多的读物(其实规定阅读量只是国外同等水平的课的一半左右),而且大部分,或者绝大部分都是英文的。因此,许多同学颇有些疑惑:怎么需要读这么多书?!!!唐老师自己都过这些书么?唐老师是一页一页地读完了这些书么?
【其实我的读物中“文章”和“书”差不多一样多。这是因为现在一些最前沿的研究都在文章里,不在书里!以下,我用“书”泛指“书和文章”。】
我想要首先要说明的是:如今的世界,几乎在每一个大的话题领域上都有读不完的书。所以,如果你决定在读完所有的书之后再思考某些问题的话,恐怕你的一生在你能够开始思考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她)一字一句读完了一个领域所有的书,那他只能是骗人或是傻子。至少,这样无法真正做研究。
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聪明地”读书。
我个人以为,“聪明地”意味着“带着问题读书”:但是,你心目中的问题必须是多个的,从而能够在否定一些问题后,还能够剩下一些好问题(有些不好的问题通过阅读而精炼,从而变成了好问题;不过,有些问题肯定会被抛弃掉)。带着多个问题读书容易使你有联想:而联想也是帮助记忆形成的一个重要手段。
有一点我可能过去强调不够多:你即便读了很多书也不见得能够做好的研究。读书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这一点,许多同学们可能都认识不够:许多同学自认为读了很多书就以为自己能做好研究了,完全错误。这也是我为何说:不需要每一个人来做研究的原因之一。【关于“如何做好的研究”,我过去谈过一些。在我的网页上有个简单的PPT。】各位都需要自我发现自己是否适合做研究。
四种读书方式
泛读:这是基础。在任何一个话题领域,不读一些基本的书你基本上无法产生valid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有意义的问题)。【也就是说,有些问题根本就是invalid的假问题,伪问题】
细读(或者叫精读):有些重要的书需要我们仔细读,甚至一遍以上。
工具性读书:这时候你已经有了一些问题甚至一些初步的答案。这时候的读书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这时候,你需要看对某一个问题(或者相关问题)的大部分文献某了解,甚至对某些文献都深入了解。
正式写作时的工具性读书:你这时候需要的是证据、反面讨论,引文。你需要引文的页码。
以上四种方式都需要我们“批判性地”读书(critical reading)
我对读书(和研究)的自白
我肯定读了不少,这你们不用怀疑。
我也仔细读书,这你们也不用怀疑。
但是,我仍然有很多书没读过,甚至都没听说过(我们都是无知的)。
我希望自己读的书更多(我一直很努力地读书)
我通常知道一些书重要,但没有时间去仔细读。
但当我需要细读时,我一定细读
我读书很快:英文一般在250-350单词/每分钟(我练过速读,测过)【当然,特别晦涩或者特别技术性的文章除外。】
没测过我自己的中文阅读速度,所以不知道(应该会更高吧)。
我喜欢先把书的概论和第一、二章大致读完,有时候也读一下结论,然后决定这本书是否值得我仔细读。许多书,甚至大部分的书不值得仔细读。但这不代表你不要引用这些书的某些证据和观点。
做读书笔记:我在读的时候会把重要的一些点记在纸上,让后再敲到电脑中(带页码)。在这个期间,我还会和这本书的东西和我其他想到了的东西联系起来。
我正式写作的时候会读得很仔细:你要引用别人的东西一定要仔细。不然出笑话的。【这不代表我就一定不犯错误。】
我通常都同时在读几个不同领域的东西。因此,我在做一个领域的问题的时候,经常能够联想起别的领域的东西。比如,当我在读IR中的关于族群冲突和政治的文献时(通常这些研究吧族群冲突当成应变量),我就会想到在比较政治和社会学、制度经济学里面,族群冲突和政治的通常是当成自变量的。这对做研究有极大好处。
我的通常都是同时进行几个不同的研究课题(有时领域都不同)。
如何提高读书能力
你必须要有好的英文阅读能力:英文阅读能力不行,你就必须依赖翻译(许多书的翻译版都不行)。这样,你恐怕很难有大的学术贡献【除非你治专门历史】。
拥有大的词汇量:如果你的英文词汇量不到1万5以上,赶紧背字典——个人以为,此乃唯一捷径,别无他法。
练习速读能力
坚持做读书笔记
学会联想问题
写下一些“随想”:这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思想火花
绝对不能只读一个领域的书
不耻下问:问一下别人在某些领域里那些书是一定要读的。【在这点上,google scholar可以帮很多忙;而在读文章这一点上,有更加专业的软件可以帮助大家。】
老师的作用
我一直认为,老师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告诉学生那些书是一定要读的,哪怕是你能够先粗粗读过也好(至少你知道你以后可以去仔细读)!因此,我常说,“一知半解比一点都不知道要强很多!”【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的推荐读物通常会更多。】
另外一点,我有时候指定一些书,就是逼着自己(再)去仔细都这些书。【学会给自己上个“紧箍咒”吧!】所以,感谢同学们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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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世平:什么问题值得你去研究?
大家都明白:【问题的水平决定了你的文章重不重要 (这里我们假定你文章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所以,国外顶级杂志如果邀请你做审稿者,它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So what? 【意思是说:即便摆在你前面的这篇文章说的每一句话都对,这文章重要么?】【当然,这不代表这些杂志的每一篇文章都重要,都那么好。科学社群里,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解决。】
一个科学家最幸福的莫过于有几个重要问题在想,而最终能够解决其中的一个或几个问题,那他(她)这一辈子都不算白过了。这里,我特别推崇我过去的领导张宇燕教授的一个比喻:“这些问题就像是你魂牵梦绕的情人,天天想,夜夜想,吃饭想,睡觉想。。。”
我把我对提出问题的理解写出来,供大家拍砖,也希望有对大家一点点启发的作用。
还是要声明一下,我绝对不是说我研究的问题就一定被别人的好。另外,显然有些问题我至少暂时没有能力解决(这样的问题其实很多)。我其实还很愚钝:很多问题我要想很久才能有点突破【从突破到写出来更是漫长】。比如:
国家的学习能力(4年多,1998-2002/03,而且还是非常初步的回答。)
国际政治的社会进化(三年多,1998-2001-02)
劳动力的价值和经济增长的关系(大概十年左右,1998-2008),而觉得有一点灵感是2008的金融危机。【我和我的合作者在写一篇文章,叫“帝国的光环”,将就这个问题给出一个有趣的答案。正确与否另当别论。】
祝各位都找到好的问题,解决其中的几个问题。
不要放弃重要的问题(尽管一时你解不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觉得好的问题特容易就解决了,那恐怕也有点不安。哈哈!】
三类问题
归纳起来,我只研究三类问题。
实证社会科学问题
我一直这么认为,【抛开道义哲学和社会科学哲学(我认为社会科学哲学是社会科学的一部分,而道义哲学不是社会科学的一部分,尽管我认为道义哲学的一部分基础必须是实证社会科学)】,(实证)社会科学(empirical social sciences)只有两个永恒的问题:冲突与合作(战争与和平);政治实体的兴衰。迄今为止我绝大部分的(实证)社会科学的作品都是从不同角度,侧面的来探讨这两个永恒的问题。
在冲突与合作这个大问题下,我讨论过:
恐惧、声誉、安全困境、相互战略保证(包括和解)、安全战略的演变等。
在政治实体的兴衰这个大问题下,我讨论过:
国家的学习能力(初步的,正在深入),
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初步的,正在深入。社会流动和地位市场是其中的一部分。)
制度变迁(已经发表,我认为我基本解决其中的核心问题。)
经济增长理论(初步的,正在深入)。
这些问题都是具体的,他们是来自对真实世界的关注
恐惧、声誉、安全困境、相互战略保证(包括和解):来自对和平的追求、向往
国家的学习能力:来自于我对日本和中国面对西方世界的到来的不同反应的疑惑
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从国家的学习能力的进一步衍生
制度变迁:从国家的学习能力的进一步衍生
劳动力的价值和经济增长的关系:比较我在不同地方的工资水平,比较我那些比我富得多的朋友的收入和我在中国社科院亚太所清苦的收入(1999-2000年,我的工资是1400元每月。不过,我从内心感激我过去的领导张蕴岭教授能够收容、鼓励、提携,容忍我。也感谢我过去所有的领导和同事,他们让我觉得很快乐。)。
社会科学哲学,或者说是如何更好地解决实证社会科学问题的问题
这一类问题是自然而然到来的问题。说到底,这些问题是要找出一些更好地去看待世界的办法。
在这类问题下, 我讨论(过):
社会变迁的核心机制(制度变迁、社会进化等),
理解社会的核心概念(权力、秩序、人性等),
社会科学哲学(本体论和认知论),
方法论【上次给大家发的两个问题其实都隐含了方法论的问题。可惜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特别提到这其中的方法论问题。我们许多人认为定性比较研究(QCA)很容易,这其实是误解。定性比较研究(QCA)做好不容易,至少不见得比定量容易。】
不得不写的问题:
这些作品某种意义上是副产品。它们主要解决学术界本身的问题(希望不要浪费更多的资源,从而间接促进社会福利)。这方面最典型的是我对“攻防理论”的批评。也包括我对我们的地区研究、东南亚研究的理解(都很粗浅)。
一点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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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个学期的最后一次全院教职员工会议上,学院的领导宣布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的“自身繁殖”时代终于要画上句号了(也许只是告一段落?)。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学院的三个系都轮流“自身繁殖”过了,算扯平了。如此才可以至少告一段落了。
【说“近亲繁殖”好像还不太贴切,因为绝大部分“留校”都是某一个导师要留某一个学生,然后这个导师留了后轮下个导师留,大家轮着来么:不然摆不平。】
老实说,听到这一消息,我有点高兴,也有点不太高兴(也许后者更多)。高兴的是,学院终于走出了这一步,有点晚,但总比一直不走得好。不高兴...。
我觉得上学期我被愚弄了一次。一位老师的学生要留下,领导让我参加聘任评估会。我先说,我还是不去了吧【我的智力仅停留在这样的水平上】。但是,领导说“某某某老师【要留下某一学生】的意愿不是很强”。所以我就傻兮兮的去了。结果到会一看,七个老师,三位是这位学生的指导委员会的。最后投票结果是4:3。然后,其中的一位老师说过半就好。我全然不知道这规矩如何来。如果我们外聘或提升一位老 师都要求教授会议2/3的支持,为何留下一位学生却只要简单多数?我对此愤愤不以。因此,我“答应”我的领导和同事要把这件事写到网上来。
新学期开始了,写上这一段话,主要目的是立此存照:
一则(谨慎)祝贺我们学院的“自身繁殖”时代终于结束了(这还要拭目以待)或至少告一段落,
二则是提醒我们的领导和老师(包括鄙人),不要打让自己的学生留校的主意。
三则是也许哪天复旦或者我们学院把我开了【这一可能性我也考虑到了,到时再说吧。】,我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反思自己被开的原因。
有四点空想,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未来有多远?),中国的某一个(“一流大学”)学校能够实现:
1. 凡是过去本校(本院)毕业的学生来这申请职位,该学生的指导委员会的所有成员都需要回避,不能参与投票。
2. 每一个系,一个老师的弟子(徒子徒孙都算)绝对不能超过三个,这样才不至于拉帮结派。
3. 建议各个学科形成一个“博士毕业生排行榜”。最好的几所大学招聘新的年轻老师只锁定这些最优秀的学生,而他们还要和海外学生竞争(我不是说海外留学回来的一定就好)。
4. 学院的招聘和提升工作应该完全对教授会议公开,且由教授会议决定。不能简历就只有几个人看,投票就这么几个人投。
最后,我还是要声明一下,我对所有的(包括留校的)年轻晚辈都心存理解(这年头,大家都要生存。)和期待,我也尊重他们的导师做出的学术贡献。【上面提到的这位幸运地被留校的学生还是我的同乡,我们还一次吃过饭。】但是,为了中国的学术进步,我们不能继续“近亲繁殖”。而这些年轻晚辈需要努力证明他们真的配在“(争取成为)【世界?亚洲?中国?】一流大学”的学校教书。这样,他们才对得起他们的老师,家长。
研究型大学的教工(faculty)不能只是教好书,而更重要的是能够贡献重要的新知识。那些只能够教好书(我也怀疑:不能做出好的研究的老师是否真的能在研究型大学教好书)却不能贡献重要的新知识的人士,事实不应该呆在研究型大学里。要想只教好书的话,教育型大学是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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