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徽商的故里
(2021-10-10 16: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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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及散文 |
在徽商的故里
在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共识,认为北纬30度是一条神奇的线。之所以神奇,是因为这条纬线贯穿世界上许多令人难以破解的著名的自然和文明的所在地,例如,珠穆朗玛峰、埃及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玛雅文明遗址、死海、巴比伦的“空中花园”等,闻名世界的几条著名江河,例如尼罗河、幼发拉底河、长江、密西西比河都在这一纬度注入大海。
如果只把视线投在中国版图上,你会发现,从西往东分别为青藏高原的珠穆朗玛峰、四川的峨眉山、安徽的黄山、江西的庐山以及闻名海内外的浙江钱塘江大潮。
如果将视野进一步收窄,只把目光聚焦在黄山的周边,投向黄山脚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盆地和山谷,也会有惊人的发现。
这个地方位于浙江、江西和安徽三省交界处,面积并不大,仅有1.3万平方公里。这片被群山、丘陵、河流包围的土地就是古徽州所在。
古徽州一府六县,现如今,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在安徽境内,婺源属江西省辖地。
在历史上,秦时在这里设黝、歙两县,属会稽郡,东汉末改黝县为黟县;隋时(公元589年)改郡为州,以州统县,将黟、歙二县并入海宁(后为休宁)为歙州,州府设海宁。隋炀帝时(公元607年)全国改州为郡,更歙州为新安郡,州府所在地在歙。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改新安郡为歙州,州府在歙县,辖歙、黟、休宁、北野四县。这是古徽州最初的雏形,如果从那时算起,截止于今年,古徽州的历史恰是1400年;至唐大历五年(公元770年)歙州领六县,从而形成古徽州完整格局。如果从此时算起,至今为1251年。
沿着历史的刻度往上追溯,在1400年前的岁月里,在这块土地上尽管也曾出现中原士族在晋永嘉之乱后的“衣冠南渡”,但记入史册的并不多,也缺乏流传至今的响亮故事。只有到了宋徽宗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宋王朝镇压了徽州人方腊率领的农民起义后,徽州的名字才正式进入历史。
关于皇帝改歙州为徽州的说法有许多种。特别是关于“徽”字的解释更是有多种诠释,今人多以“徽”字寓意“美好”来解释。对此,我并不为然。在《说文》中,“徽”的本义是三股绳合在一起构成的绳索,引申义有束缚之意。我以为,徽宗皇帝平定方腊起义后,改歙州为徽州更多的涵义是约束和管治。
古徽州所辖区域原本就不是一块肥沃富饶的土地。山川纵横、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曾经是一块由众多山谷盆地构成的蛮荒之地。自1700多年前晋末中原士人“衣冠南渡”来到这里,后在唐宋两朝又迎来两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入,终于,古徽州在明清时期迎来鼎盛时期。其中“徽文化”更是蓬勃发展,誉满中华,被誉为“东南邹鲁,礼仪之邦”。其具有标志意义的文化现象就是,科举及第者众。据史料记载,仅明清两代徽州本籍中举人者996人,中进士者高达618人,仅在清代就出过18名状元。除了人才辈出外,古徽州文风昌盛,教育发达,书院、精舍等教育机构遍布城乡。“徽学”如今已成为和“敦煌学”、“藏学”并列为国学的三大地方学科。
我曾经无数次将目光投向这块神奇的土地,对这块土地上独特的人文百思不解,也多次萌生访问古徽州的冲动。终于,在今年的国庆期间,在万以学先生的邀约下,我终于如愿到访歙县。徜徉于徽州古城之中,流连于棠樾牌坊群的石板路上……在参访的日子里,一个名词不时撞击着我的耳鼓——徽商。而歙县正是徽商的故里。
在一个曾经区位和自然条件十分闭塞也并不富饶的土地上竟然形成了中国三大商派之一,并兴盛四百余年,这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商界的奇迹。
徽商又称新安商人或“徽帮”。徽商从宋时即开始活跃,到明代中后期和清代初期,进入全盛时期,终于成为和潮商、晋商齐名的中国历史上“三大商帮”。
古徽州孕育出“徽商”有其客观原因。古徽州所辖区域皆处于贫困山区和盆地,仅靠种地无以生存。明代《安徽地志》记有“徽人多商买,其势然也”。但如果仅以自然条件的限制倒逼古徽州人出去经商最终形成“徽商”,理由则过于简单和牵强。因为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很多,也有许多人因生计而背井离乡,却极少形成有代表性的商帮。但“徽商”为何能够脱颖而出并雄霸江南四百余年呢?我以为,原因或许有两点:其一、古徽州人吃苦耐劳,勇于进取,加上有经商的传统和历史;其二、徽文化的濡染和塑造,进而使徽商兼具儒商的特质,以中原儒家文化塑造的徽商形成了独有的徽商文化。在徽商文化浸染下的徽州商人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合力和向心力,从而能雄霸商界四百余年。
在歙县,我走进一幢幢当年徽商营建的深宅大院,看着厅堂和廊柱上不计其数的楹联和雕梁画栋间的文化符号和元素,以及文房四宝中凝聚的无声的文字,不禁让我联想到古徽州文化的兴盛和独特。我以为,这一切都应该与“徽商”密不可分。
一面是富商巨贾,一面又是程朱大儒;一面是财源广进,通货天下;一面是东南邹鲁,礼仪之邦。
徽文化成就了徽商,徽商促进了徽文化的发展和进步,两者和谐而统一,如同徽州民居上的粉墙和黛瓦。
古徽州“一府六县”,其中古徽州府所在地就在歙县。如果把古徽州当做一个整体,歙县作为800多年古徽州府所在地的历史已经足够厚重;在古徽州的辞典中,歙县就是中心,也自然成为了徽商的精神故里。
此次是我第一次到访歙县。在到访歙县之前,对歙县没有太多的了解。当我走进歙县,走在歙县的山水之间,一个鲜活的歙县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歙县自秦时设县,宋时设州,府县同城整1400年,是古徽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1986年,歙县被国务院命名为国家历史文化古城。歙县是徽文化的发祥地,也是徽商、徽菜的发源地,还是文房四宝中徽墨、歙砚、徽笔的主要产地,被誉为“中国徽墨之都”、“中国歙砚之乡”、“徽剧之乡”、“中国牌坊之乡”。徽州古城与云南丽江、山西平遥、四川阆中并称为中国保存最完好的四大古城。
考虑到行程的安排,此次访问歙县,我重点参访了徽州古城和棠樾牌坊群。
徽州古城又名歙县古城,古称新安郡,总面积24.7平方公里。自唐代以来,府县同城,至今保存完好。城中有许多历史古迹,但我还是选择先参观歙县博物馆。
我曾参访过国内数十家省市级博物馆,但其中许多博物馆无论在藏品以及人文历史方面均无法望歙县博物馆项背。文字昭示的历史和人文以及馆中所藏众多文物毋需多言就能感受其份量。置身其中,除了由衷地敬佩和感叹,语言似乎已是多余。
从博物馆中走出,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穿过街巷走向古城深处,一座巨大的石坊映入眼中。这座名为许国石坊的形制是我过去没有见过的。这座石坊不是通常的四柱而是八柱,形成四面围合。这是全国唯一一座封建王朝为旌表功勋、科举、德政以及忠孝节义而立的牌坊。
关于这座牌坊,在当地百姓中有着许多的传说。但传说归传说,毕竟正史上没有记载。但这一“违规”建造的牌坊能够存留下来肯定也有其缘由。仔细端详上面的文字,出自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之手。其中“先学后臣”(暗指科班出身凭才学到达高位),“上台元老”则是指许国为三朝元老,朝廷重臣。
检索许国的个人资料可知,许国,歙县人,嘉靖进士,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重臣。万历年间,出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后加封太子太保,授文渊阁大学士;后因平定云南边境叛乱有功,晋升为少保,封武英殿大学士。石坊即是许国平定叛乱后,万历皇帝“龙心”大悦,下旨建造。至于许国之所以敢“违规”营造,我以为,一方面是皇帝恩宠;另一方面则是许国的特殊地位和平叛有功(特殊地位指许国的职位太子太保和太子少保都是东宫官职,与太子的关系不言而喻)。
尽管天气炎热,我还是极有兴趣地登上古城墙,沿着城墙上的灰砖路绕行了小半个城。从城墙上向两边望去,城内分布着明清以来的徽式建筑,街巷纵横,人影憧憧,一幅市井的画面;向城外望去,斗山倚东北,东南乌聊迤逦,扬之水扬波于东北,练溪潺潺于东南,风水宝地,气象瑰丽。
在江边的一处徽菜馆中品尝了地道徽菜后已是下午时分。阳光依然火热,但我不愿延误参访棠樾牌坊群的机会,稍事休息后,我们驱车前往歙县郑村,参观著名的棠樾牌坊群。
棠樾牌坊群为明清时期古徽州建筑艺术的代表作,七座牌坊不仅体现徽文化中程朱理学“忠孝节义”伦理道德的要义,还昭示着“以人文本”的历史内涵,也成为徽商纵横商界四百年的见证。一座牌坊就是一个情感交织的动人故事,而每个故事之间又山水相连,共同携手跨越近四百年时空。
从棠樾牌坊群中走出,太阳已经西斜。斜阳映照在石坊和民居上,已经收割完毕的稻田里几只白鹳亭亭而立,悠闲地踯躅田中,一头水牛半卧在水田里,犄角上兀立着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有赤脚的农人从田埂上走过,一只乡下土狗在主人身前身后来回嬉戏着,一幅久违的乡村风情画立刻跃入眼中。在我的眼里,这样的场景至少已经上演六百年时间(从明永乐十八年,即公元1420年建慈孝里坊算起)。
离开棠樾牌坊群,我们驱车向黄山脚下的屯溪驰去。歙县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但我分明又觉得歙县就在我的身后不即不离。回首望去,在夕阳之下,在青山的黛色里,一座古城的身影若隐若现,如海市中的蜃楼。
这里是古徽州的中心,这里是徽文化的中心,这里是北纬30度线穿过的地方,这里是徽商的故里。
恍惚间,一首轻快的歌声传来,这是一首叫做《我在歙县遇见你》的歌曲,一首歙县本土歌手创作的歌曲。
……
如果我在歙县遇见了你
我想陪你看春秋轮替
余晖下听古城的风
风中都弥漫着你的气息
如果我在歙县遇见了你
我想带你听夏季的虫鸣
借着月光拂面的温柔
陪你看古城最美的星星
……
歙县,希望我能在梦中遇见你,遇见你的秋天和四季,也梦见古城的风,夏季的虫鸣和最美的星星。
歙县,我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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