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

水果的灵魂附体

掉落在哪里都会很乐观

每一个都是芬芳之王

香句的主语

我弯腰捡起一个

不是因为饥肠膔膔

而是协调记忆

一个治愈好的窗口

先祖已翩翩飞回人间

甜美之处，必有聚散

新的村名已经领取

剔除了无名的恐惧

美学回到旷野

忍住了的光芒

在晒场，言之有物

▌我用方言与麦子说话

看一块麦田的神情

祖父，我，没有两样

包括我们站的地方

我喜欢用方言与麦子说话

目的是麦穗与我对话时

像一首成熟的诗篇

那样的话

它掀起的麦浪中

我至少还能追上

祖父期望的饱满

▌藏起了诗歌

祖父藏稻谷的地方

我藏起了诗歌，一首又一首

谢绝了白云的发表

我相信诗句也会发酵

一条小溪，一缕阳光，这些我的好

如果有一天

故居老去，只剩下残垣断壁

这些诗句碎成米粒

又会星星入海

或是荧石闪闪，把山谷照亮

▌母亲，说我也老了

象小时候牵拉我的手，母亲

扯起了我的一撮白发

是叫我不要跟着岁月跑远吗

她给我带的霉干菜，几十年了

拌香了我的生活

不想，今天正成咳嗽罪着了她

她还是像炊烟执意爬上房顶

村庄和群山，已让她臣服

还有墙上那张有年份的贴画

她就是一只伏着的猫

靠门口路过的声音唠叨

庭院里的菜地是眼前的辽阔

笑是唯一没被收缴的武器

我宁愿再一次任她目光的抽打

哆嗦掉下的听起来更像佛珠

▌雾中

许多伴我们一生的鸣叫

其实都有名，只是我们看不见

它们发出故人的声音

传播着天地的圣教

就像现在我们看不到新面孔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一头雾水

看我们像先人一样生活

而我们认为这是新的一天

▌看万物都是亲人

早起，出门，我惊动的声音，

已有了祖父的年份。走向田野，

来到湖畔，脚音懂得了自我喃喃。

不企望天鹅一样翻山，

昨晚归来的路，早上走走刚好。

阔心面对的湖面，

扬尽的仿佛真是一个梦。

温度慢慢升起，是脚步从量变到质变，

看万物都是亲人。禅定，眺望，

这恰好给影子融入灵魂，

从圣人到达圣人。

▌荷叶的风采

荷叶的风采，

不能仅仅依靠荷花去判断。

我们只知道，它夏天的性情，

不知道秋冬可成书卷。

就像天空，刚才还是荷叶的蓝，

瞬间已是无开花的灰濛。

在它们的变幻里，却都有，

一个适时和永恒的真理。

那对它们的匆匆一瞥，

闪光的一定不是死亡的暗喻。

花照样开着，是深藏进了醒里。

▌地铁口

从地铁口出来

一阵冷风巨浪一样打来

我踉跄了一下

扑向亲人

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冷风让我

像个久未回家的人

突遭一阵痛骂

或像一个清醒的人

被当酒徒数落

这都是亲人抱我于心

抱我于有众多叶子喧闹的

兄弟姐妹之间

▌雪之眼

茫茫雪原，

我看见一个个遮不住的窗口。

我爱雪，我更爱，

此刻它们眼晴一样的露出。

它们的亲切，让我确定，

没雪的日子，我没有白活。

这些永远杀不死的童话，

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不肯错过每一场雪。

甚至是雪原只留下了一些些雪块，

在我的眼里，也变成了碑石的柔美。

▌豆荚

走出灵隐，一阵钟声响起。

我自觉地双手合一，包括双脚。

一块豆荚地，也是如此：

钟声结成了豆花，

悲喜作为圆满，含在心里。

▌红糖

母亲，在电话那头说，

今年的红糖又开始榨了。

我闻到了家乡黄土的甜香时，

也看到了首场雪下了起来。

我相信，如果不是孤独，

雪一定不会落下来;

如果不是孤独，

我也一定不会在异乡用糖粒写诗。

像这世上的甜蜜，在家乡是红糖，

在外乡，眺望久了，

就自带了白色的光芒。

它的这个进化的现象，

是以母亲生育的名义保存了下来。

是母亲知道人生有一种苦，

只可在雪中释怀。

▌花香

雪地里，寒冷让我踮起了脚尖

我像以前喜欢的一个女孩那样

跳起了天鹅舞。那时候

很多人看她，现在我应该也是

我欣喜自己双手没有缩进衣袋

并能脱胎换骨地说：

啊，我要跳舞，我在跳舞……

风旋转起来，有了世间融化后的甜

一切都显出了新。一些热

也已在身体的车水马龙中

形成了新的激动。一枝腊梅

像一辆出租车等待已久

我大喊一声，请载走一车滂沱花香

▌久居山脚

久住山脚，我与山的关系，

好像就是为了共吸一口气。

这无伤害的茶香，其实藏得并不深，

我品起来，是轻轻的嘘寒问暖。

就此判断，我不会腐朽成一段椴木;

或让肋排散乱在远方的伐木场。

漫谈有今生的人世，呼吸均匀，

如山上的野果，说着人生无惧。

也像今天，我一个人，读着巴尔扎克，

道是平常，也就不平常；

山上的树枝踮着脚尖看窗内的时候，

我总想起索菲娅的探望…

▌米粥

路边店里的一锅米粥

就像是外婆熬在昨晚

可以让我忘了酸奶与香肠

这时的外婆

在山那边应该生活的很好

以前她就是这样

赞美我喝粥的声音像歌唱

一个老人正在运河边健身

他带来了这个城市

早就有的一些流淌

我无须深想

都能看清白白的米汤

走在街上

看晨曦铺展

我不是水深火热地浮在其中啊

有过一刻，也是生命的沸腾

▌堵车

车接着车，事实已形成包围。

这些年来我一直如此，

今天只是一天。看见远方的香山，

我们盛赞起蓝天，

仿佛昨天的迷茫，回到了保定探亲。

道路越挤，挤的理由

越具体成一个节日。

我蚂蚁已久，此刻却没有不幸。

有时也想风一样把车吹尽，

但里面有多少人正是亲人。

我说，有风，天就爽。

至少今天不是在遭遇灾难。

叶子掉了一片，再掉一片，

它是作为剪纸附在玻璃窗。

这时间的无惧，

无论是风弹唱还是嗟叹，

意义在于天空粼粼的波光之下。

我已领取了一份温暖中的欣赏。

 

许春夏，浙江东阳人，浙师大中文系毕业，在东阳市行政事业单位工作多年，曾任巿作协主席，现在浙江广电集团供职。作品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星星》《联合报》等报刊发表，《新湖畔诗选》主编，著有诗集、散文集等四部。

诗 集

近日，诗人许春夏诗集《桬罗树下》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该书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创作的近百首意境深远、金句纷披的诗篇，逾千行“春夏式”的暖心箴言。在浓郁的情感中，用诗的语言承担灵魂的重量，任何注释与夸赞都是多余的。这是一部极具可读性的诗集，也是一场心与心之间零距离的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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