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妈妈

张奎文

（2024年5月12日母亲节）

母亲节，回忆妈妈，感谢妈妈，寄托哀思。

妈妈属牛，我也属牛，如果妈妈在世，109岁了。如今，我虽逾古稀，却像孩子，更想妈妈了。

妈妈一生善良，忠厚，勤劳，俭朴。妈妈教我做人，育我成长，妈妈是我人生的引路人。

三十年代，河北饥荒，饿殍遍野。爸妈挑担沿路讨饭，妈妈还裹着足，行走数月2000多里闯关东，寻找生活之路，后又辗转落脚天津。爸爸被抓劳工，差点押到日本去，妈妈哭肿了眼，想尽办法救出爸爸，否则爸爸九死一生。

随着解放天津的隆隆炮声，我和双胞胎的妹妹出生了。龙凤胎，多喜庆！但妈妈没有奶水，家里又穷，养不起两个，妈妈哭着把刚出生的妹妹送给了好心人家——妈妈救了妹妹的命。

妈妈没有奶，不好喂，我骨瘦如柴。一天早晨，我没有了呼吸，爸爸找来了埋人的大叔。妈妈哭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五岁的姐姐亲着我，不让埋。上小学的哥哥（也属牛，那年12岁）哭着对爸妈说：“等我中午放学回家看看弟弟再埋吧！”哥哥提前跑回来了，我竟然有气了！

妈妈说，我从生下来就嘬妈妈没有奶水的奶头。我刚记事的时候，妈妈就带着我下地教我干活，插秧，挠秧，拔稗子，割稻子，拣稻穗儿。妈妈累了坐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我就躺在妈妈的怀里嘬妈妈的奶头。我一直 “吃奶”到7岁上小学——这可能世间少有——对儿女疼爱有加，是天下母亲的天性——母爱，给了我身心温暖，给了我精神食粮，给了我丰富营养。

妈妈经常叮嘱我：“做人要善良实诚，干活要拼力出汗，过日子要省吃俭用”。我把妈妈的叮嘱作为《家训》。

妈妈极节俭。平时省吃俭用，衣服袜子补了又补。在我刚记事的那年除夕，全家半夜放完炮吃饺子，我不小心把饺子掉在地上，想用脚踢开，妈妈拣起来，擦擦土，硬是让我吃下去，并生气地说：“糟蹋粮食有罪！”

在妈妈省吃俭用的教育下，我为爸爸妈妈捡烟头。小学二年级时，天津掀起“河网化”高潮。几万大军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治理卫津河工程。这也是个捡烟头的好时机，我每天到八里台小学上学，每天步行往返20里路，沿着卫津河东岸捡了很多很多的烟头，我把烟头一个一个剥开，把烟丝给爸妈抽烟袋，这可比烟叶高级多了，爸妈笑了，妈妈搂着我一个劲儿的亲。有时我也捡到钢蹦儿，交给了老师。

妈妈教育我不能欺负人。刚上小学的那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和哥哥姐姐吃瓜子，不知深浅的我用瓜子砍到姐姐的眼睛上，好悬啊！很少发脾气的妈妈生气了，打了我的屁股，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挨打，等我向姐姐承认错误后，妈妈教训我：“要孝顺爹娘，敬着哥姐，让着伙伴，一辈子也不能欺负人！”

妈妈对我严在行动，爱在心，晓之以理。一天，妈妈带我做卫生，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空墨水瓶，吓得我藏在门外不敢进屋。妈妈笑着说：“不要紧，这不是错误，以后干活小心点儿。”我不害怕了。妈妈的循循善诱，也影响到我对待学生和子孙。

妈妈教育我要诚实。小学那几年，总吃不饱，快过年了，妈妈咬牙用留着过年的供应的白面和鸡蛋，给我烙大饼炒鸡蛋。吃的我肚子疼得不行，返校去不了了。妈妈说写《请假条》让同学带给老师。我说：“妈怎么写？”妈妈说：“你就写撑着了。”我说：“多不好啊。”妈妈说：“做事一定要说实话，不能说假话，更不能骗人！”于是我写了到现在仍记忆犹新的《请假条》：“周老师，我吃了妈妈给我做的大饼鸡蛋，chng了，不能去学校了。（撑字不会写，我用拼音）”傍晚，班主任周老师到家来看我了，还在开学典礼上表扬了我诚实。

从上小学 ，妈妈就教我干活，我也主动找活干。半天上课，我就用那半天在卫津河边用镰刀割芦苇卖。每次背着几乎背不动的大捆芦苇，沿卫津河走好几里路，到黑牛城卖给一个养牛场。一大捆芦苇，卖五分钱，我交给妈妈，妈妈哭了。

困难时期，吃不饱，妈妈有病，还要照看3岁的小妹妹，我辍学了。妈妈教我蒸窝头，炒白菜，切咸菜，干家务。我每天拾毛蓝捡破烂卖，夏天到菜摊捡菜帮子，冬天天不亮拿着小口袋小铁钩到烧锅炉的单位捡煤渣……整整两年，我才复学四年级。

复学后，刻苦学习，选为班长。家里的板凳坏了，妈妈说：“你能做个新的吗？”我说：“能！”于是我把做板凳的经过写了一篇作文《钉板凳》，老师表扬我写得好，还在班里朗读了。受到鼓励的我，从此喜欢上语文。

六年级的“六一”前，全校要举办“庆六一文艺演出”。于是我想编“活报剧”（小话剧）《侵略者的下场》，当时正值美帝侵略越南。我把想法和妈妈说了，妈妈说：“好！”班主任语文老师也很支持我。于是我自编、自导、主演了该剧，而且入选作为全校六一儿童节文艺演出的“压轴戏”，大获成功。从此，我喜欢上写作。从教后，不断发表论文、小说、散文、诗歌、书法，还出版了专著《追求》。

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妈妈逼我锻炼。我小学我爱上了打乒乓，妈妈掏钱给我买了球拍，我入选了校球队；妈妈天天让我跑步，我入选小学田径队。几十年锻炼乐此不疲，我还获得河西区教工乒乓球大赛亚军，河西区教工田径比赛100米、200米、4x100接力三项第一名。

我又喜欢上小提琴，让妈妈给买。一向省吃俭用的妈妈一咬牙，从箱子底拿出3元钱，在委托店给我买了一把旧小提琴。我从《开塞练习曲36首》练起。“知青”时，我报考了一个部队文工团，录取了；因为天津市范学院中文系招收首届工农兵学员，作为五好社员、五好民兵，我被生产大队推荐面试，也录取了。最终选择了当老师。如今，小提琴已跟了我50多年了，学校艺术节，我为全校师生演出小提琴，口琴，朗诵和独唱。

妈妈妈很爱干净，平时家里窗明几净，破旧家具把漆都擦掉了。过年就更不用说了。家里还被评为“卫生模范之家”。这对我影响也很大，我后来当老师，任校长，要求班级、全校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新华中学、外大附校，都被评为“市级文明学校”。

妈妈心地善良，经常帮助别人。妈妈的与人为善，影响了我的一生。我当老师，关爱学生；任校长，关心师生。小到乘车让座，助人为乐，大到见义勇为，救人急难，我帮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

妈妈要求我们进步，哥哥18岁加入共产党，姐姐刚参加工作不久入党，我上初一就加入了共青团。妈妈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教育我们子女分别从事了大学系主任、小学校长、中学校长、医生的工作。

通常，都是“严父慈母”，但我的爸妈则是“慈父严母”。爸爸慈祥，少言寡语，从来没打过我；妈妈严厉，经常叮嘱，从不放过错误。我为父母撰联：。

慈父勤劳昭日月

严母善良润河川

   善良勤劳的父母珠联璧合。

每到过年，妈妈总是哭着念叨送给人的我的龙凤胎的妹妹。

那年深秋，亲爱的妈妈去世了，我17岁，小妹妹才9岁。第二年，哥哥终于找到了送给好心人家的妹妹，但妈妈没有看到妹妹，妹妹没有见到妈妈……我24岁，亲爱的爸爸去世了——爸爸生前替妈妈见到了骨肉女儿……

   春节想念父母，我哭着写了：

花炮滴血肝胆寒，

撕心裂肺碎满天；

泪飞泉涌望皓月，

玉兔悲号震宇寰！

在深情的思念和回忆中，我突然感悟到，文盲的妈妈从六十年前不就是对我进行朴素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吗？虽然那时还没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词语和表述——但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妈妈确实在无意识的这样教育我了——而且使我在成长，在当老师、任校长的工作中终生受用。从这个意义上讲，可亲可敬的妈妈是我人生的第一位良师啊！

在新华24年小外18年的热爱教育，执着教育，献身教育的奋斗中，我荣获市级先进教师，全国先进教师，天津教育“十大年度人物”天津市“最具创新精神校长”。在应邀为教师和校长的讲座中，我都阐述和强调——教师也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如今，我虽逾古稀，但继续老骥伏枥，为教育尽心尽力；如今，我子孙满堂，天伦之乐，继续传承父母留下的家训家风。

亲爱的妈妈，您放心吧，安息吧……

（于2024年5月12日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