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二首
张奎文
送别
1979年,我在新华中学担任高一两个班语文课,兼班主任,还在新华业余大学晚上和周日攻读大专,爱人也在忙于工作。为了都全身心投入工作,我和爱人商定,忍痛送未满周岁的儿子到河北省清河县农村老家,托姨母喂养。8月31日(周五)晚十时,列车行前,全家相送。
方方正正的大“镜框”*,
镶嵌着娇子雀跃的身影。
站台上——叔姑们依依不舍地朝车厢内望,
妻子红肿的双眼悲泪汪汪。
娇子肉乎乎的小手,
死揪着妈妈的黑发不放,
小红嘴“呀呀嘟嘟”——更牵痛肠。
妻子颤动的嘴唇亲着娇儿白嫩的脸蛋儿,
泪水洒满娇儿的嫩颊,
也沾满妈妈伤心的脸上。
秒针向开车的时间飞奔,
骤然响起了撕心裂腹的铃声,
灯光下闪着妻子和叔姑们的泪光。
我紧搂着娇子,
娇子挣扎着拼命探出车窗。
列车起步了,
大镜框中儿子的小手乱抓不放。
相去七百里,
热泪洒一行;
娇儿早下乡,
本当为他唱!……
*:镜框:火车的窗口
1979年9月2日(周日)上午,于火车上
别子吟
1979年9月2日(周日)凌晨泪别爱子,于返津的火车上。
列车风驰电掣隆隆飞跑,
我探窗回头向后远眺。
泪水呀——你慢点浇,
别把我的眼睛挡住了;
列车呀——你慢点跑,
我的娇子还在三百里之遥!
鸡叫头遍,
我揉揉红肿的眼泡。
颤抖不停的双手啊——
抚摸着爱子的黑头发、嫩脸蛋儿、小肉手、小胖脚;
彻夜未合的双眼啊——
端详着爱子的大耳朵、小红嘴、亮眼睛、浓眉毛。
姨母早已把饭做好,
姨弟劝我快快吃饱。
我——哪有食欲,
只盼着时间死亡不再迅跑。
心里压着石头,
眼里涌着泪涛,
泪水洒在爱子的脸蛋儿,
浇在爱子的鼻尖眉梢。
娇子呆呆望着我的哭脸,
油灯下又映出他好奇的一笑——
为什么总是眯着眼合不上嘴的爸爸,
今夜却满面泪痕,
没有一丝微笑?
孩子啊——
你可知这一别何时才能抱?
爸爸的心里如刀剜火烧!
“快走吧,时间已到!”
姨母欲夺孩子进自己怀抱。
平素闻声就扑向姨奶的孩子啊——
今天竟懂事似的抱着我又哭又嚎。
娇儿啊——
不是爸爸妈妈狠心将你抛,
我要回去讲课不能迟到。
将爱子塞给了姨母回身想跑,
却怎奈痛哭声像绳索拴住了我的腿脚。
一咬牙冲出门像百米起跑,
却不料一踉跄几乎跌倒。
哭声中似夹杂“爸爸”的呼喊,
猛转身又冲进门把轿子紧紧抱牢。
掏出手绢拭擦儿子的泪水,
却怎么也挨不到娇儿的眉梢。
娇儿啊,你不满周岁,还没有断奶,
你要是饿了,
姨奶奶喂你爸爸带去的海河奶粉——
像妈妈的乳汁,喝饱。
泪珠啊——
你慢慢的掉,
别把我的视线挡住了;
列车啊——
你慢慢的跑,
我的爱子还在七百里之遥!……
1979年9月2日(周日)上午,于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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