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乃珊"人生后花园"落址福寿园 严尔纯忆夫妻间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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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梁丽卿毕一看海的女儿上大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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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新闻晚报》报道,“有怎么样的城市就有怎样的女人。 ”海派女作家程乃珊曾在书里这样写道。而她自己,正是这座精致城市里优雅女性的代表。她写上海的故事,她也是上海的故事。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老师定义她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上海小资情调的开拓者,人们从她的笔下“还原这个城市贵族的尊严,高雅而温馨”。
今年4月22日,程乃珊因为白血病不幸病逝,享年67岁,令上海文坛震惊。今天上午,程乃珊人生告别会及安葬仪式在上海福寿园人文纪念公园举行。其丈夫严尔纯先生及百余位亲朋好友,一起送别这位上海的女儿。
程乃珊丈夫严尔纯先生昨日也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从乃珊得病到去世的16个月里,他寸步不离、悉心守候在爱人身边,并一直鼓励她“相信科学,你的病会好的”。回忆最后的时光,严先生几次哽咽,因为“分分秒秒,都历历在目”。 “她闭着眼睛口述,我笔录,录完一看,几乎不用怎么改动。我表扬她,‘看不出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就在乃珊去世前的一个月,她完成了生命中的绝笔——散文 《用生命烹煮的咖啡》。
程乃珊的“新居”坐落在福寿园内。这里已有六百余位上海名人将自己的人生典藏于此,在这方土地上化为一股韵味悠长的独特的上海之味,给城市留香,给未来品呷。想必这位爽朗健谈的 “沙龙女主角”、“上海Lady”不会感到寂寞。
思念
67年的生命,44年相濡以沫的夫妻,像一株自己种下的花,眼看了一个女人一生的美,这种美,只有种花的人自己才能真正看见的……哪怕是凋萎,也看得见其中绵延不断的风韵,这像家里那几支早已老去的勿忘我。
自从你病后16个月中只有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你的挚友和学生轮流来陪伴和陪夜。家里的一切都围绕着你转,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当然还是违背你意愿而忌吃的东西不能满足的,怕细菌感染把我们养了12年的老狗送了人,这也是你我心头之痛。每次我在遛狗时总对它说“Bobby,实在对不起,你和妈妈之间我只能舍弃你了,实在对不起! ”那天送它走时,它却躲进了妈妈的床底下,非常心酸。
人生只有两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一是情感,二是健康。乃珊,你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使我猛然醒悟,这个世界原来什么也抓不住,我的内心那份绝望的寂寞从此与生命同在。只要活一天,它就在一日。
但是,如果没有你们这么多朋友的关心和慷慨帮助,我可能就是让人怜悯的角色,你们用你们各自的方式关心我、宽慰我,让我开心,我衷心感谢你们,所以,我必须开心。让乃珊放心!让乃珊安心!
严尔纯
■忆夫妻间点滴
“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44年的婚姻,虽然是老夫老妻,但情感从来不曾淡漠”,描述起和妻子程乃珊的婚姻生活,严先生这样向记者描述,“一直很热闹,对于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话题,我们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严先生说,程乃珊特别喜欢看当时的外国译制片,而且对电影里的情节、台词、细节有惊人的记忆力。 “我也喜欢看电影,她跟我聊起时,我总能聊得上”。 “有一次,两人都准备去卧室休息睡觉了,程乃珊随口讲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格列布,我们都疲倦了’,我看过这部电影,记得里面有个配角的台词,我立马接上去说‘要不要给你一双拖鞋’,当时程乃珊大为惊讶,一下子就乐了,‘你这个戆大也晓得这部电影? ’……两人的默契建立在许多共同的兴趣爱好上。严先生交谊舞跳得好,他手把手教程乃珊跳舞,后来成为朋友圈里公认的舞技一流的夫妻。
1984年,程乃珊的中篇小说《蓝屋》获首届“钟山”文学奖。 《蓝屋》的生活原型是“绿房子”,这个位于铜仁路上嵌着绿色砖面呈弧形的四层建筑,出自犹太建筑设计大师邬达克之手,它的主人是老上海赫赫有名的颜料大王吴同文。
程乃珊曾回忆道,小时候她经常路过绿房子,知道里面有很多故事。特殊时期,遭到批斗的吴同文选择了自杀,他的姨太太也陪着一起自杀了,两人手拉手死去,到发现时,别人怎么拉也拉不开。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一直觉得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没想到上世纪70年代,她结婚了,自己的先生就来自这个房子,严尔纯是吴同文的外孙。
程乃珊生前曾经多次感谢她的丈夫,因为许多对于“蓝屋”的了解,都来自于丈夫的讲述。 “她写很多老上海故事的时候,写不下去了,或者对细节感到模糊,会来问问我,比如过年的时候年夜饭的情景,听了我的描述,她就能从中提取一些灵感,我很高兴,她的笔下有我许多的所见所闻”。
可以说,程乃珊夫妇都出自老上海的名门世家。程乃珊的祖父程慕灏先生,是当时著名的银行家,而严先生的外祖父则是赫赫有名的颜料大王吴同文,两个家族都有坎坷曲折的传奇历史。严先生说,也许正是两人都有类似的家庭背景,都出自大家庭,让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并能彼此感同身受。
“我会陪着她去采访”
中国女作家不多,有人曾评价程乃珊的成功,一是靠自己的勤奋努力,二是靠文学编辑部的培养、帮助,三是与她丈夫严尔纯先生对妻子的理解、支持分不开。严先生曾经是中学的物理老师,当妻子写小说出名后,经常应邀外出,他就把家庭的一切事情全部承担下来。
“乃珊很勤奋,每天早上5点多钟就起来了,我也跟着起来,她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写稿,我则准备早餐,她吃完早餐继续写,写到吃中饭。下午会去采访一些上海特别的老人,她后来特别重视口述历史,她总说如果她再不采访这些老人,就来不及了,而我也会陪着她一起去采访。 ”严先生回忆,“那个时候程乃珊眼睛2200多度,一只眼睛几乎失明,都要靠另一只眼睛,聚焦不好容易跌跤,所以外出走路一定要扶着她,到了采访的老人家中,我还会帮他们拍些照片,留下珍贵的记忆。 ”此外,每天的收信、回信、报纸杂志的收发等,全由严先生代替夫人去做。妻子的作品写出来后,他是第一个读者;作品发表了,读者的反映、意见,报刊上的评论,他都给她搜集整理,及时反馈给妻子。
多年来,严先生呵护、守护着妻子,集秘书、保镖、保姆于一生,让她安然醉心于创作。乃珊习惯叫老公“爸爸”,而严先生则叫乃珊“妈妈”,两人互相疼爱。严先生告诉记者,“乃珊生活上大大咧咧,唯独只有一件事特别认真,就是写作。 ”
“16个月分分秒秒,都历历在目”
严先生告诉记者,程乃珊在生病的前期,并不认为自己的病会有多么严重,当时吃一种特效药,症状有所好转。为了给妻子一个积极的心态,程乃珊在家养病期间,严尔纯总是为她开着电视、播放音乐,尽量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气氛,并一直鼓励她,程乃珊也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我相信我的病会好的。 ”
但回忆起妻子生病的后期,严先生的心情至今难以平静,“16个月分分秒秒,都历历在目”。“当时从卧室到厕所十来步路,走到一半她就走不动了,人很虚。我当时能够感觉到,我最爱的人生命在走向尽头。 ”
从2011年12月16日程乃珊生病以来,到2013年4月22日去世,尽管身体一再地衰弱下去,但不能阻止程乃珊“喷发”式地写了十几万字。“原来她打算开始写家族史的记忆整理,一个月写一篇1万字左右的专栏文章给《上海文学》,12个月写12篇,配上照片,出一本新书,名字都想好了,叫《好人家》。 ”严先生说,最终完成了其中的3篇。
在程乃珊生命的最后阶段,她的写作是靠口述完成的。严先生透露,3月底,程乃珊完成了她最后一篇散文的写作,是为了给著名翻译家朱曾汶先生庆祝90岁生日而写的,名字叫《用生命烹煮的咖啡》,花了一个小时。 “那天乃珊的精神不错,她闭着眼睛口述,我笔录,录毕一看,几乎不用什么改动。 ”
程乃珊的“新居”
今天上午,100多位亲朋好友赶来送程乃珊最后一程。人生告别会上还播放了由福寿园为程乃珊制作的“人生小电影”,并采访了她生前诸多名人好友,比如曹可凡、秦怡等。而现场亲友中也有不少“大师面孔”,比如表演艺术家梁波罗、画家谢春彦等。
记者看到,程乃珊的墓碑坐落于福寿园的枕霞园,典雅的黑色石碑上影雕着乃珊支颌浅笑的面容。碑下的枕石篆刻着泰戈尔的名句“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丈夫严尔纯说,“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句名言。 ”“我喜欢写作就像有人爱打麻将一样,是我的爱好,我不求流芳百世,只希望留下我的只言片语,灵光片刻。 ”
石碑的下部,则是一副由贺友直先生亲笔描绘的乃珊漫画小像,寥寥几笔,生动形象。墓碑一侧则以自然原石雕刻着书籍与钢笔。这位上海的女儿在这一方小小的园地中,如花般恬静地盛开着。“上海LADY”的纸上探戈或许戛然而止,但程乃珊的上海故事还没有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