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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怪石供》鈔記

(2025-10-19 07: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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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

文化

 

 

 

 

 

           另闢蹊徑,奇石供僧,

                 ——蘇軾《怪石供》鈔記

      元豐五年(1082年)二月,蘇軾儘管在黃州呆了兩三年,但“烏臺詩案”的餘悸尚存其心。謫居生涯的困頓與茫然尚未消散,待到夏日江汛初平,齊安小兒江浴覓石的活潑場景,既暗合“江水暖宜浴”的時令特徵,更藏著蘇軾在逆境中尋覓精神慰藉的微妙心境。那枚“如虎豹首有口鼻眼”的“群石之長”,連同二百九十八枚泛著紅黃白光暈、紋如指螺的江石,實則是他從滔滔江波裏打撈的“心靈錨點”,借自然之物錨定漂泊的精神。

      蘇軾開篇即引《禹貢》“青州有鉛松怪石”的古說,卻以齊安江石的獨特質感,重新定義了“怪”的審美內涵:其一在“形怪”,石上螺紋如人指印般精巧,紅黃白三色交織如美玉,即便是精於繪事的巧匠,也難摹其天然靈韻;其二在“理怪”,他以“凡物之醜好,生於相形”的哲思,徹底顛覆了“玉貴石賤”的世俗價值排序。若世間石皆如齊安江石般秀美,尋常頑石反倒成了“怪”,打破了審美認知的固化藩籬。

      當他將奇石盛入古銅盆,“挹水注之”的瞬間,水光與石色交融成“粲然可觀”的景致,這正是對“天機之動,忽焉而成”的最佳詮釋:自然造物的靈秀,遠勝人工雕琢的刻意。這種審美轉向並非偶然,被貶黃州後,蘇軾常在“無用之物”中寄寓情志:正如唐人杜牧之《赤壁》裏對“斷戟沈沙鐵未銷”的凝視,此處“以餅餌易石”的舉動,更是文人雅趣對世俗功利的輕盈超越:用可飽腹的餅餌,換得不可食用卻能悅心的奇石,換來的是困頓生活裏難得的精神愉悅。

      佛印當時正住持廬山歸宗寺,他以“道眼觀萬物”的禪心聞名,視“夜光尺璧與瓦礫等”,不執著於外物的貴賤。蘇軾以石為供,恰是摸透了這位方外至交的禪思。一方面,江石雖微末,卻勝在“天然清淨”,無人工雕琢的匠氣,無金銀珠寶的俗態,正契合禪宗“不立文字,直指本心”的本真。另一方面,他提出“使自今以往,山僧野人欲供禪師,而力不能辦衣服飲食臥具者,皆得以淨水注石為供”,為貧寒修行者開闢了無需耗費資財的供佛之道,這與佛印平日弘揚的“淨土無貴賤”悲憫情懷不謀而合。

      更能體現二人默契的是這場“以石為供”的互動:蘇軾鄭重贈石,佛印接過便“灌以墨池水,強為一笑”,此後更將《怪石供》文句刻石留存。這種“以幻對幻”的呼應,恰如蘇軾好友參寥子所言“供者幻也,受者亦幻也”。將一場尋常的贈禮,升華為禪理層面的“遊戲三昧”:世間萬物本無固定相狀,唯有禪友間的相知相惜,才是超越物象的真切情誼。

      元豐三年的黃州,是蘇軾人生的至暗時刻,卻也是他文學與精神境界的涅槃期。在“餅餌易石”的童趣細節裏,藏著他日後“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曠達底色:不因苦難而抱怨,更不向苦難低頭,轉而在江石的靈秀、小兒的嬉鬧、古盆的質樸這些尋常物件中,發現生活的生機與意趣。而他那句“皆得以淨水注石為供”的宣言,更將個人的精神突圍,擴展為普世的生命智慧。真正的“供養”從不在物質的豐寡,而在心意的純粹;真正的“自洽”,也不在境遇的順逆,而在能否從平凡中看見不凡。

      這二百九十八枚齊安江石,最終成了跨越千年的文化符號:南宋曾幾在詩中追念“誰知怪石供,能坐我郊牧”,清代袁枚在《隨園詩話》裏描摹“滿地橫陳怪石供”,後世文人更是將“怪石供”視作東坡精神的象徵。蘇軾以石為媒,不僅開創了文房“清供”的新傳統,更留下了一份珍貴的生命範本。即便身處逆境,也能以審美之眼觀物,以禪意之心處世,在與自然、與他人的溫柔對話中,活出“與物為春”的通透與從容。

 

     

           附原文《怪石供》

      《禹貢》:“青州有鉛松怪石。”解者曰:怪石,石似玉者。今齊安江上往往得美石,與玉無辨,多紅黃白色。其文如人指上螺,清明可愛,雖巧者以意繪畫有不能及,豈古所謂怪石者耶?

   凡物之醜好,生於相形,吾未知其果安在也。使世間石皆若此,則今之凡石復為怪矣。海外有形語之國,口不能言,而相喻以形。其以形語也,捷於口,使吾為之,不已難乎?故夫天機之動,忽焉而成,而人真以為巧也。雖然,自禹以來怪之矣。

   齊安小兒浴於江,時有得之者。戲以餅餌易之。既久,得二百九十有八枚。大者兼寸,小者如棗、栗、菱、芡,其一如虎豹,首有口、鼻、眼處,以為群石之長。又得古銅盆一枚,以盛石,挹水注之粲然。而廬山歸宗佛印禪師適有使至,遂以為供。

   禪師嘗以道眼觀一切,世間混淪空洞,了無一物,雖夜光尺璧與瓦礫等,而況此石;雖然,願受此供。灌以墨池水,強為一笑。使自今以往,山僧野人,欲供禪師,而力不能辦衣服飲食臥具者,皆得以凈水注石為供,蓋自蘇子瞻始。時元豐五年五月,黃州東坡雪堂書。

————————————

       據惠洪《禪林僧寶傳》卷二九《佛印本傳》所載,佛印“時年二十八,自其始住承天,移淮山之斗方,廬山之開先歸宗,丹陽之金山焦山,江西之大仰,又四住雲居。凡四十年之間,德化緇白,名聞幼稚,縉紳之賢者,多與之遊。”據相關文獻,北宋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因“烏臺詩案”謫貶黃州,此時佛印正在歸宗寺任主持。到了元豐五年(1082年)九月,佛印禪師自廬山歸宗寺移住鎮江金山寺,任住持。據本文款識“時元豐五年五月,黃州東坡雪堂書”一語,則《怪石供》作於1082年無疑矣。當年九月佛印禪師已經移錫金山寺,則東坡作此篇時,他或許還在廬山。但無論是廬山,還是鎮江金山寺,均與黃州相去一段里程,因而他兩人相見應該是處於互訪之中。而文中“而廬山歸宗佛印禪師適有使至”一語,也提示了是佛印派人到東坡這裏,並非其本人。至於他兩人的方外交誼,各種文獻均有記載,此處無須贅言。

       《禹貢》:《尚書》中的一篇,意為“禹別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它是我國最早的地理文獻,書中把當時的中國划分為九州,下文的青州即是古九州之一。

       歸宗: 即歸宗寺,原為王羲之故宅, 後捨宅為寺,寺中有王羲之洗墨池。

       佛印:佛印:宋代雲門宗僧。為蘇東坡之方外知交。法號了元,字覺老。俗姓林,饒州(江西省)浮梁人。自幼學《論語》等典籍,後禮寶積寺日用為師,學習禪法。曾登臨廬山參訪開先善暹,復參圓通居訥。二十八歲,嗣善暹之法,住江州(江西省)承天寺。後歷住淮山斗拱,廬山開先、歸宗,丹陽(江蘇省)金山、焦山,江西大仰山等剎。嘗四度住雲居;與蘇東坡相交頗深;並整編白蓮社流派,擔任青松社社主,對於淨土思想甚為關心。元符元年一月四日示寂,享年六十七歲,法臘五十二,朝廷賜號佛印禪師。

 

 蘇軾《怪石供》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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