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辯》鈔記
柳子厚乃博學穎悟者,因於讀《論語》中悟到其編纂者,實乃灼見也。按照子厚的的結論,《論語》的作者有兩種可能,一是樂正子春、子思之徒所纂輯;二是由孔子弟子雜記其言,最後由曾子之徒成書。今人大率認為《論語》是由孔子的弟子及再傳弟子輯錄孔子及其門下言行而成的語錄文集,蓋亦是綜合柳子之見也。
子厚極穎悟,他憑藉《論語》中對孔子門下稱“子”者獨曾子與有子,然後採用排他法,確認爲曾子門下之所輯錄。孔子死後,孔門弟子因有子之相貌似夫子,曾被孔門弟子師事過一段,後來因無法回答弟子們的提問被叱退。這在太史公的《仲尼弟子列傳》中便有記載:“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於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在《禮記·檀弓》中,也載有曾子與有子討論喪儀一事,當時子游也曾感歎:“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但在《檀弓》中,並無孔門弟子師事有子之記載,太史公既記其事,想來必有所本也。
弄清了有子稱子的原因之後,則曾子被稱“子”無疑來自於其門下之尊稱,因而《論語》的最終輯錄也只可能來自於曾子一系了。
附原文《論語辯》
或問曰:“儒者稱《論語》,孔子弟子所記。信乎?”曰:“未然也。孔子弟子,曾參最少,少孔子四十六歲,曾子老而死,是書記曾子之死,則去孔子也遠矣。曾子之死,孔子弟子略無存者矣。吾意曾子弟子之為之也。何哉?且是書載弟子必以字,獨曾子、有子不然。由是言之:弟子之號之也。然則有子何以稱子?曰:孔子之歿也,諸弟子以有子為似夫子,立而師之,其后不能對諸子之間,乃叱避而退,則固嘗有師之號矣。今所記獨曾子最后死,余是以知之。蓋樂正子春、子思之徒,與為之爾。或曰:孔子弟子嘗雜記其言,然而卒成其書者,曾氏之徒也。”(上篇)
“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余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於皇天后土:有罪不敢赦。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無以爾萬方。”或問之曰:“《論語》書,記問對之辭爾;今卒篇之首章,然有是,何也?”柳先生曰:“《論語》之大,莫大乎是也。是乃孔子常常諷道之辭云爾。彼孔子者,履生人之器也。上之堯、舜之不遭,而禪不及己;下之無湯之勢,而己不得為天吏。生人無以澤其德,日視聞其勞死怨呼,而己之德,涸然無所依而施,故於常常諷道云爾而止也。此圣人之大志也,無容問對於其間。弟子或知之,或疑之,不能明,相與傳之;故於其為書也,卒篇之首,嚴而立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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