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太和記》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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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袁中道《遊太和記》文字很長,茲節其描寫水與石之各種奇狀一段,以見其文筆之妙。作者先轉引袁宏道之語“太和瓊臺一道,迭雪轟雷,遊人乃云此山詘水”,而後筆鋒一轉,一語“殊可笑”宕卻筆鋒描寫水石之妙。
先是寫行走於兩山夾立之處,此時將會感受到雨點的各種奇狀,諸如“披麻斧劈諸皴無不備具”。那雨點灑落之處,呈現“灑墨錯繡,花草爛斑”之奇觀,而各種怪石林立水上,“與水相遭,呈奇獻巧”。遇上石塊巨大阻擋了水行之處,則將匯水成潭,而被水淹沒的嶙峋怪石冒尖於水面者,則聳而爲島。若是石塊偶遜而水佔了上風,則水流“紓徐而容與”;假若石頭特起而水勢稍遜,則“頹迭而吼怒”。水流地面迅疾,則石頭的靜態者反而顯得動轉起來,呈現龍、虎、象、兕等奇狀。如果石塊離地很遠,則水流的沉降者反而會升躍起來,形成花、蕊、珠、雪等奇狀。拿水去洗濯石塊,則水能賦予石塊顔色,從而形成如同雲、霞、硃砂、翠羽般奇狀。如果拿石塊來阻塞水流,則水能賦予石塊以聲音,形成如同琴、瑟、歌、唄等樂音。若果石塊的高厚避開了水流,則山巖上聳,此時繞流山石間的水“常含雪霰之氣”,顯得格外清澈寒涼。石嶺若避開了流水,而峰巔卻朝內凹陷,則水色時常會親昵日月之光,顯得燦爛無比。
如此描寫山石與流水的千奇百怪,誠妙筆生花,委實精湛無比。值得注意的是在袁中道這裏,山石與流水之關係乃相輔相成,是彼此缺一不可的。可是在乃兄的《文漪堂記》中,竟有這樣的文句:“今夫山高低秀冶,非不文也,而高者不能為卑,頑者不能為媚,是為死物”。似這般揚水抑山之筆,未嘗不是極大的敗筆,因為山如果離開了水的涵養,則將失其秀色;水若離開了山的揜映,則將失去依怙。倒是小修懂得如此道理,因而《遊太和記》處處妙筆生花,引人入勝。
附原文:
予舊聞之中郎云:太和瓊臺一道,迭雪轟雷,遊人乃云此山詘水,殊可笑。予拉遊侶,請先觀水,為山靈解嘲。乃行澗中,兩山夾立處,雨點披麻斧劈諸皴無不備具。灑墨錯繡,花草爛斑;怪石萬種,林立水上。與水相遭,呈奇獻巧。大約以石尼水而不得往,則匯而成潭,以水間石而不得朋,則峙而為嶼。石偶詘而水贏,則紓徐而容與;水偶詘而石贏,則頹迭而吼怒。水之行地也迅,則石之靜者反動而轉之,為龍、為虎、為象、為兕。石之去去地也遠,則水之沉者反升而躍之,為花、為蕋、為珠、為雪。以水洗石,水能予石以色,而能為雲、為霞、為砂、為翠。以石捍水,石能予水以聲,而能為琴、為瑟、為歌、為唄。石之趼避水,而其巖上覆,則水常含雪霰之氣,而不勝泠然。石之顱避水,而其顛內卻,則水常親曦月之光,而不勝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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