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走了许多路，许多我最喜欢走的那种路，那种由树根盘出来的路，铺满了落叶的山里的路，那种很香很香的路，也有泥泞也有荆棘的路。

不过，还是从流水账写起吧。

今儿换冬令时，忽然地多了一个小时，六点钟不到醒来，时钟告我还只有五点钟，可不是能从从容容地锻炼还有做早餐么。昨晚想好了做omelette, 对，是西式蛋卷不是煎饼果子。西式蛋卷中常常出现蘑菇蔬菜一类，口感与鸡蛋卷的柔软香嫩很不和谐，于是换做了牛油果和奶酪，再加一点点火腿丁丁。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我当然做不了，请笨嗲完成的，一人两个蛋卷，还有酸奶、麦片，咖啡，斯卡拉…… 天气冷了，凌晨都在零下三四度，吃得饱饱地才好出门玩儿呀。对了，今儿还买了从小最喜欢吃的corn flakes,就是最老式的Kellogg’s 的corn flakes。

翻山越岭，能够走local就不走高速，虽然路上的时间长一些，可是并不觉得长呢；双向双黄线车道，时速不超过每小时四十英里，适宜慢慢看景。这一路人烟稠密，小镇、农庄、牧场一个接着一个，却也有如金色甬道般的森林之路，阳光透过树木明暗闪烁；经过一大片墓地时，忽然听到狗狗发出“跨越州界”的声音，原来在这块地界，麻州与石头州的分野在一片墓地中央；这可是麻烦了，到底是麻州的鬼还是石头州的魂呢？

这不是找城堡玩耍么，却找到了一片湖水，城堡在湖边的山顶。湖面广阔，是人家的饮用水源。沿着山峦沿着湖水伸展，我却不着急先去找城堡，却着急要在山里钻一钻。这不过是洋基屯的家常风景，湖水与山脉，山不高，只在延绵之意而已。可是却令我走了许多最喜欢走的路，那样树根盘错着的路，有的地方没有路，只管自己到林子里钻了去又钻出来。地上厚厚的落叶，只管尽情地趟过去又趟过来，肆意地听枯叶哗啦啦，咔嚓嚓的响声，“小松鼠，看我们哪个发出的响动大！” 这样的“路”是香香的，落叶香，枯树香；也有泥泞也有荆棘的路，荆棘常常挂住我的衣裳，衣裳就是用来穿的，哪里能妨碍钻林子和想坐就坐，就是在落叶堆儿上打个滚也无妨。这样的路，走不厌，从小就走这样的路呀。

遇见了小松鼠之外，还遇见了一只鹤，灰鹤。每看见鹤就想起爸爸的方言，管“鹤”叫“guo”，说, “我画了一只松guo。”  鹤起飞了，起飞的姿态非常美，我拍下来了，却拍糊了。她飞过去的时候，正好带着我的视线看见了一对鸭子。湖水宁静，精确细致地将她能够倒映的一切事物在水中还原，纤毫毕现，或是周遭秋日的森林，或是蓝色的天空。湖水清澈，绿色的水草中又青色的鱼儿游弋；正跪在石头上撅着屁股拍鱼儿的时候，有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好奇地喊“今儿天儿多好啊。” “有鱼儿啊，快来看，”我喊。又遇见了一棵倒下的大树，像一道桥，像一道拱门；你以为我没有爬上去么？其实遇见了许多倒下的大树，它们浑身线条苍劲扭转。

深秋的森林不再是九月底十月初的模样，枫树炙热燃烧后，已经落尽了树叶；如今却是杨树和橡树变色和落叶之时，森林呈现着沉着的棕色与棕黄色，棕红色，明度不再高昂，她放松和沉静，令人也放松和沉静。林子里许多的树落叶后，树干与树枝露了出来，从前我写到“森林长高了”，森林不但长高了，森林还会呼吸了，疏松了，光线透了进来。想起小河写：从秋往冬走的况味。真的，从秋往冬走的况味，透明，清香，沉静。

城堡？当然看到了，在小山之巅；这不过是穿着服装想伪装为城堡的屋子。

自小山之巅看下去，湖水蔚蓝蔚蓝的。

在湖边大树下野餐。意面与沙拉都好吃，长椅对面的白桦也好看。晚上做梦，梦见收到信，信中有两幅画儿，都是红色基调的画儿，又像马蒂斯，有一幅画我曾经见过；今晚会不会梦见林中的路呢，还有自秋往冬的清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