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秋兴。昨晚睡前读到 “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长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
(苏轼 《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心想:真巧。明天清晨岛上有轻雾(mist),还要乘船(boat)上岛。
撂下书早早就睡了。
五点就醒来了,比哀悼的鸽子醒还早;往常醒来时听见她已经在“哀悼”,今天醒来好些时候才听见她的第一声mourning.
l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早就发现预约已满,连waiting
list也满了;也没放弃希望,因为总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取消行程。于是这些天一再上木头岛的网站查看,不断刷新;不知怎的,没有位置的船次忽然有了waiting
list空出位置,往复好几次,在昨儿晚上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收到了邮件通知我位置空出来了。
清晨到了Pool出发港口时,一位白发女士在做登记;我正要拿出预定的确认通知,她说:“甭拿了,我知道你是宝宝蛋(她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最后一分钟有两个人取消了预约,你就有位子了!” 多幸运呀。

l
木头岛。其实是为了找另一个木头岛,不小心从搜索引擎上撞到了这个真正的木头岛,岛上有灯塔,自1986年灯塔全自动化之后,灯塔就不再需要守塔人,于是岛上再无人居住;直到2003年一些人们筹划着维修灯塔和守塔人的房屋,并且将其发展为一个可以参观的历史与自然景点(岛屿),每年夏天他们组织寥寥几次上岛参观,到九月十一日的“灯塔日”为最后一天登岛。这就是对于我而言“上岛”的缘起。一件生活中极小的事儿,一次旅行、一次登岛、摘下一片花儿,拍摄一只海鸥……的缘起,缘起那一年杰福讯决定在这木头岛上建灯塔,还是缘起自木头岛的诞生,还是缅因海的形成,或者根本无法追溯的未知。

l
船长。一艘小船,只能最多乘二十个人。船长就是最后一位守塔人 (我麻着胆子装作漫不经心地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他曾经是海岸景位队,在全国调防,木头岛是其中一次,为期三年。船长看上去六十来岁了,一看就是海洋的人;能说能唱能演,说起那些守塔故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声量不大,在海上航行时,他的故事常常被风吹了去,我只听见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灯塔的无线电可以与全球的无线电通话,有一天一个人在无线电求救,说自己的船只在Harbor port落难了;几经周折才明白,人家在密歇根湖的Harbor port,不是缅因的harbor port.
真为难,重名重姓的太多了,大家都把邮政编码报一报再说呀,搞得人家海岸景为对一顿忙乎。有一位女士问他:“守塔好不好玩儿?” 船长说:“好玩儿,好玩儿极了。我喝了一杯咖啡,又一杯咖啡,看着船儿游来游去。”
哦,好玩儿!

l
岛。当没有人居住之后,植物与动物迅速铺展了小岛,没有路,靠建在植物、草原、湿地、丛林中的栈道联结小岛“港口”与灯塔,栈道将近一英里。八月的木头岛,被加拿大一支黄密密覆盖,竟至于其他一切都为它而点缀:海鸥、树木、礁石,乃至灯塔都是这烂漫黄花的点缀;或许亦可以这么看,海鸥、树木、礁石乃至灯塔都在这漫漫黄花的布景之上演绎,包括扑上来的海水与浪花。


许多许多的海鸥,个头儿比别处的海鸥都要大,特别沉稳,特别不怕人;又特别兴奋,喜欢“嗷嗷”地叫,互相打招呼 ,致意或者吵架,谁知道呢?还喜欢“哈哈”地笑,真的,就是这“哈哈”的笑声,你张开口哈哈笑一下,听见了吧?
在别处海滩很少听见这样如人类嗓音般的海鸥笑,当岛屿归属了它们,它们的声儿都不一样了么?
当登上了灯塔,并且钻出灯塔顶端,走到绕着灯塔的“圆阳台”,我竟能够站得比海鸥高一点,竟然能够将海鸥的飞翔摄于相机的下方,它与花儿、海洋和礁石在一个取景框中。




拍出许多废片,来不及细调参数,只管“咔嚓”,废就废了吧,比如这张。喜欢海洋这样粗糙地扑面而来,地球是圆的!

l
塔。塔心是花岗岩凿出的阶梯一层层垒出,质感坚硬,色泽却如贝壳。守塔人住的屋子也重新维修过,按照十九世纪末的守塔人居住的样范复原了,听志愿者说,连家具都是当年的。沿着塔与房屋的通道挂着与灯塔有关的历史和图片,在客厅中央摆着一些灯塔当年的日志(log)影印件(从D.C.的国家图书馆中复印而来)。翻开1904年的一本日志,看到有一天守塔人写着:“清晨露珠很多。”




客厅的壁橱一旁还有一只小书箱,里面既有儿童读物也有严肃读物(比如温斯顿丘吉尔文集),小书箱合上盖子就可以拎着走,上面有几个字:Library No. 206.
也许从前海岸经纬队为守塔人们准备了许多这样的“图书馆”,每个“图书馆”都有编号。这一家守塔人读完了这个“图书馆”,将小书箱拎着送到大陆,再带回另个编号的“图书馆”。回来的路上经过城镇,看见镇上红砖房白色罗马柱的图书馆,想起“编号206图书馆”, 很奇妙:图书馆可以那么大,也可以这么小。

l
到灯塔去。缅因州只有两座岛上灯塔可以供人攀登,木头岛是其中一座。下一座是谁呢?
东坡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是:“波平风软望不到,故人久立烟苍茫。”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