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1再打白骨精
(2021-04-02 06:28:24)分类: 读书 |
今天放假一天,十分珍惜,都用来工作了!而且清早被闹钟喊醒,愤愤地,昨晚忘记关闹钟了;而事实上呢,还是五点四十左右就已经朦朦地醒来了。
细雨霏霏。
到地里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生命萌发的样子。第一朵水仙,垂樱和桃花的花蕾,葡萄风信子尚绿绿的小脸,牡丹紫红色的茎......
向晚时分飘了些细细的雪。
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还有想啰嗦之处,勿白瞎了吴先生的好文章。
三打白骨精重点并不在‘打’妖精,而在师父赶徒弟。师父赶走徒弟从悟空这第一棒就开始了。
第一打:
白骨精变作花容月貌的女儿,被悟空锤了去。
唐长老先念了紧箍咒(施刑),继之叫悟空“你回去罢!”
(唐僧道:“有甚话说!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故平人,取将经来何用?你回去罢!”)
zui 明:murder
悟空央告长老,说还没来得及报答师父将猴儿从五行山下放出来之恩情,要跟着师父西去取经。
且缓。
第二打:
白骨精变作八旬老妪,又被悟空棒了去。
唐长老又先念了紧箍咒,再赶猴儿回家。
罪名:无心向善、有意作恶
(唐僧道:“有甚话说!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我这般劝化你,你怎么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此是何说?”行者道:“他是妖精。”唐僧道:“这个猴子胡说!就有这许多妖怪!你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你去罢!”)
悟空央告若无松箍咒,不如再跟着师父走走。
师父又缓了缓。
第三打:
白骨精变作八旬老公公,这回在土地山神为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被悟空真的棒杀了也。
唐长老又念了紧箍咒,决意赶走悟空。
罪名:在前面无心向善之歹人(这是长老给悟空定性了)之外再加一个: 拖累师父。
(唐僧道:“猴头!还有甚说话!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jian 菊,没有对头。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我怎的脱身?你回去罢!”)
有些事儿似乎不用教,也不用学,天生就会了;也许悟空不论做了什么,唐长老都要借机会将猴儿赶走!
他先断定行为的性质(第一打为murder),再定行为人的性质(悟空为huai人,性质敲定了就好办了),接着加上严重后果(拖累师父),一切运用得纯熟;至于证据,我说是就是,我说不是就不是;我说有就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这里扯开一句。
设若这位长老真心礼佛,若知人人皆想着他一块肉,不妨学学佛祖以身饲虎之意;又设若这位长老真心为师,若悟空确是无心向善有心行恶,不妨耐烦耐意于西天一路施以感化或教化,才为师父之本。再设若这位长老果然慈悲为怀,更不用将‘把悟空从五行山下救出’之事常常居恩 (更何况并非三藏主动施救),这何尝是为师之道。
原来长老竟不是‘师父’,果然是个‘老爷’!
这位老爷为什么就是要赶走悟空?
看官,若理理之前唐老爷所经历的‘难’:
第一难:熊罴精。熊罴精并不想吃唐僧,只是贪婪想拥有袈裟。
第二难:黄风怪。那时虎先锋多事儿,将老爷不小心擒了来,黄风怪深怪虎先锋惹麻烦,人家也对老爷肉没有兴趣。
第三难:镇元子和人参果。八戒贪吃,悟空易怒,观音活树。没有人(或妖怪)觊觎那块老爷肉。
到了这儿,第四难:三打白骨精,才有了一个尸精居然要吃唐僧肉长生不老。即已经死了,又如何长生不老呢? 悖反,魔幻!
镇元子和人参果一节颇花了些笔墨,尤其在悟空海上求方,观音活树一段。悟空请了福禄寿三星前来陪唐老爷说话唠嗑,直是好大的排场、好大的人情和好大的本事。徒弟本事太大,老爷不安;徒弟本事大,固然好,毕竟能够保护老爷,可是徒弟不大服周(这个词儿呢,是福蓝土话,就是心里不很服膺之意),这是老爷最忌惮之处。
老爷既然不能强化他与徒弟的高下差序规则,就必须把徒弟赶走!
态度,态度,态度! Attitude, attitude, attitude!
再大的本事,态度不好,老爷也宁肯要个服膺的草包。
再多的功劳,态度不好,也要逐出师门,不但要逐出师门,且要冤了枉了,恨不能在某处叫猴儿‘认个罪’再逐出师门。你是歹人,我是好人。
写到这里,毕竟有人会想起自己的“态度”吧?那些从小被喊‘清高’之人,那些被批评“不任劳任怨”之人,那些不在老爷跟前献殷勤表示地位底下之人,那些觉得人和人之间分明除了‘跪着’和‘舔着’,除了‘压着’和‘摁着’之外还有双眼平视微笑之关系的人,那些看穿了“老爷”的本质却又压不住脸色的人 —— 是不是‘态度不好’?
有几段颇堪读:
第三打,老爷真的要赶走悟空了,这一段“鸟尽弓藏”的对话。老爷心中明明的,有了白龙马,有了八戒和沙僧了,大约地自己可以到西天了,不用这‘态度’不对的猴儿了!
(行者道:“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魔,他实有心害你。我倒打死他,替你除了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我去我去!去便去了,只是你手下无人。”唐僧发怒道:“这泼猴越发无礼!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
那大圣一闻得说他两个是人,止不住伤情凄惨,对唐僧道声:“苦啊!你那时节,出了长安,有刘伯钦送你上路。到两界山,救我出来,投拜你为师。我曾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沙僧,吃尽千辛万苦。今日昧着惺惺使糊涂,只教我回去,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罢,罢!但只是多了那《紧箍儿咒》。”)
接下来一段更令人笑得跌脚,老爷好‘气性’!我差点儿把贬书读成了‘休书’!
(唐僧见他言言语语,越添恼怒,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递于行者道:“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如再与你相见,我就堕了阿鼻地狱!”)
孙行者是唐长老的镜子,先照出他的无能与软弱,再照出他的自私与狡性,更照出他的权术和心机,唐僧才是真正的心猿。这吴先生层层叠叠、绵绵密密、丝丝扣扣地写下来,不过一回书,多少好故事好人性。
读到这一回书的最后,悟空忍气别了师父,纵筋斗云回花果山:“独自个凄凄惨惨,忽闻得水声聒耳,大圣在那半空里看时,原来是东洋大海潮发的声响。”
读到那‘东阳大海潮发的声响’的时候,心里也被浪潮摩挲了一把,如水草一般乱了。故乡是有故乡的特有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