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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诗歌的白银时代

(2017-02-12 15:57:15)
俄罗斯诗歌的白银时代
        
                          荀红军
        
        
        
        1982年,我当时还是大学俄语系二年级的学生,正在疯狂地写诗。但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诗,加之生活的单调和贫乏自然没写出什么象样的作品。于是,我决定大量埋头读书和读诗。
        经朋友介绍,我搞到了一套苏联作家爱伦堡的回忆录《人.岁月.生活》。爱伦堡作为本世纪初俄国现代主义运动的参加者,记述并描写了同时代许多声明赫赫的诗人形象。
        我被这本书深深地吸引,反复读了多次,渐渐觉得遗憾:为什么这个时代同时产生了这么多一流的大诗人,而我们却看不到他们的作品?我国翻译界从未系统地介绍过这个时代的诗歌,大多数诗人则完全没有介绍。外国文学研究和评论也对这些诗人持最大限度的缄默态度。是否因为这些诗人常被冠之以“颓废派”或“现代派”而使翻译者有所顾虑呢?
        于是,我在几位朋友的鼓励和要求下,开始系统第翻译莫斯科大学出版的《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俄罗斯诗歌》一书。我首先译出的是帕斯捷尔纳克和曼杰施塔姆的几首诗。帕斯捷尔纳克,这位1957年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的早期作品令我着迷:
        
        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
        大放悲声抒写二月,
        一直到轰响的泥泞
        燃起黑色的春天。
        
        而曼杰施塔姆的早起作品带着他特有的忧郁、悲伤和沉默,那种本质性的纯净完全接近音乐。
        
        什么也无需诉说,
        什么也不应该教别人。
        这颗黑色的野兽的心
        多么忧郁,多么美好。
        
        这位年轻诗人问道:
        
        给予我这肉体——我拿它怎么办,
        这唯一的属于我的东西?
        
        这几首译诗也受到了朋友们的喜爱。很快,花城出版社新创刊的《青年诗坛》就将它们发表出来,并且我收到了读者的来信。这更鼓励了我的热情,我的译笔开始触到安年斯基、索洛古勃、茨维塔耶娃、阿赫玛托娃、赫列勃尼科夫等的作品。
        
        
        
        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正是俄国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代。1905年和1917年的两次革命对这些诗人和作家无疑产生了重大影响,这种影响在许多作品中也有所体现。对当时的社会风暴,不同的人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对待,有的人欢迎并积极地参加了革命,有的人则观望和等待,也有的人极端仇视新生的苏维埃政权,纷纷移居西方。
        这本书所译介的诗人每个人的社会背景以及对革命的态度都不同,且每个诗人的生活经历亦很复杂。在这里我不想对此过多探讨。文学不是政治学,也不是社会学。艺术有其内在的标准和独特的价值规律。对人性这个人类既定领域的揭示和挖掘,对美学这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领域的开拓和探索,这是艺术最基本的衡量标准。一个作家和诗人的成就大小与否主要看他对这两个领域的开拓和探讨的深浅与否。因此,为了尽量全面地介绍那个时代的诗歌运动,我也译介了梅列日科夫斯基、吉皮乌斯、古米廖夫等人的作品。据报道:苏联国内成立了保护曼杰施塔姆遗作委员会,恢复这位死于斯大林时代的诗人的声誉,同时,部分报刊也登载了古米廖夫的作品。
        
        
        
        在那个被称为“俄罗斯诗歌的白银时代”,许多创作风格截然不同的大诗人同时活跃在诗歌舞台上。象征派作为俄国现代主义诗歌运动的第一大流派无疑取得了重大艺术成就,且对后来的阿克梅派和未来派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布留索夫对诗歌美学的纲领性观念,巴尔蒙特对诗歌形式的创新,都具有建设性的意义。第二代象征派诗人布洛克和别雷则直接继承了老一代象征派的诗歌经验。
        亚历山大.布洛克,这位十月革命前最重要的诗人始终将诗歌抒情主人公的命运同祖国俄罗斯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他写道:“在辽阔的远方你是孤儿院!没有你怎样生活和痛哭!”在《秋天的爱》一诗中,诗人对故乡广阔的土地寄予了无限深情。由于祖国和人民的苦难,诗人的形象成了耶稣式的受难者。在著名的《陌生女郎》一诗中,诗人表达了那个时代俄罗斯知识分子特有的迷惘和苦闷,以及对于美好和纯洁事物的向往。在长诗《十二个》中布洛克表达了对十月革命的欢迎和对旧世界的仇恨。但他却赋予了革命以宗教色彩,把它看做新救世主的到来。
        布洛克的诗歌艺术具有古典大师的质朴、深刻和明快,对语言有特殊的敏感,可以当之无愧是普希金和莱蒙托夫的继承者。
        
        
        
        当象征主义危机的时候,阿克梅派的使人们开始着手象征主义哲学和美学观念现代化的尝试。古米廖夫成为“诗人车间”的领袖。在阿克梅派中产生了两位伟大的抒情诗人,那就是安娜.阿赫玛托娃和奥西普.曼杰施塔姆。
        阿赫玛托娃抒情诗的结构充满了戏剧性,诗中充满了对生活的不和谐的感受,以及对即将来临的灾难的感受。她的诗中经常出现强烈的痛哭,不可避免的忧愁、不幸和对死亡的思考。她写道:“心灵多么痛苦,但却不知道为何而忧伤。”“我的心多么忧郁,我莫不是在等待那死亡的时刻?”当时的文艺批评不只一次指出阿赫玛托娃诗歌的艺术力量:“你倾听她的诗歌,犹如听教堂的钟声,眼里燃着希望,你会全身心都充满对真正人的精神的浪漫主义感受。”
        爱情——是阿赫玛托娃抒情诗的主要题材。对于她,爱情是衡量一切价值的尺度,是理解生活真理和思想的方法。爱情使女主人公成为异常敏感的人,赠予她鉴别谎言和真理的能力,使她不断地感受明快、纯洁和真正的事物。对爱情的信仰和追求,不仅给她带来巨大痛苦,同时也丰富了她的艺术感受力。
        
        世上的美酒多么香甜,
        情网更稠密。
        有朝一日,孩子们
        将在书本上读到我的名字。
        
        得知了这个忧伤的故事,
        让他们调皮地微笑吧……
        既然我没得到爱情和恬静,
        请赠予我痛苦的荣誉。
        
        阿赫玛托娃的抒情诗是俄罗斯诗歌宝库中的珍贵遗产,对当代苏联诗歌影响巨大。
        奥西普.曼杰施塔姆这个名字对我国诗歌爱好者是陌生的。尽管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他的作品不能通过公开信息为人们所接受,但他的诗歌艺术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对曼杰施塔姆作品的发现和研究,如同对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发现一样,对世界文学意义重大。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这份用血泪和整个生命写就的文学遗产。
        曼杰施塔姆生前曾出版两本诗集《石头》(1913)和《悲哀》(1916年,原文为古拉丁语),很快便受到了当时文学界和同代作家的好评。马雅可夫斯基称赞他的《十二月党人》一诗结尾处是天才的创作。阿赫玛托娃是曼氏的阿克梅主义同事和终生的朋友,她高度评价曼氏的作品。而与各诗歌团体均无联系的女诗人玛丽娜.茨维塔耶娃则把曼杰施塔姆比作俄罗斯地诗歌之父杰尔查文,并写了一首充满真挚情感的诗献给他。
        曼杰施塔姆的一些极为个人化的抒情诗都不是直抒胸臆而是通过复杂的文学联想来表达。他在诗中经常使用非理性的诗歌语言,以及超现实主义的意象,从而显出他与普希金、莱蒙托夫等古典大师的不同之处。
        
        
        我冻得直哆嗦——
        我想缄口无言!
        而黄金在天空舞蹈,
        命令我歌唱。
        
        苦恼吧,不安的音乐家,
        爱吧,回忆并哭泣吧,
        抓住从暗淡的行星上
        抛出来的轻球!
        
        由语言和音乐的关系,使诗人联想到诞生和死亡的关系,心灵和肉体的关系:
        
        仍然做你的浪花吧,阿佛洛提特
        语言,回到音乐中去吧,
        心啊,让心羞愧吧,
        并和最基本的生命融为一体。
        
        这就是曼杰施塔姆对艺术最本质的观念。在许多抒情诗中,诗人写到死亡,命中注定的厄运、贫穷和孤独。他几乎所有的诗都是忧愁的、悲伤的。在气质上,他是一个彻底的浪漫主义者。他抒写大自然的美丽和忧伤,他关注古代世界文化和古代建筑,同时,他还是一位重造历史时代色彩的巨匠。
        他的晚年创作同他的生活息息相关。在长期流放生涯中,他写下了许多充满苦难和绝望,同时又充满巨大艺术秘密的诗篇:
        
        沉默吧,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也不要说任何事。
        时间在火灾遗址上歌唱!
        
        诗人的命运是非常悲惨的。1938年他在流放到东西伯利亚的弗拉迪沃斯托克(即海参崴)的路上,由于贫病交加而死去。
        
        
        
        在阿克梅主义出现的同时,另一个诗歌流派未来派也诞生了。彼得堡的未来派,即“自我未来派”以伊戈尔.谢维里亚宁为首;莫斯科的未来派,即“立体未来派”以马雅可夫斯基和赫列勃尼科夫为首。未来主义最著名的口号是“将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统统从现代航船上抛下海去。”他们在形式上的革新则主要是自己造词,改变固有的语法结构。这也给翻译工作带来很多困难。赫列勃尼科夫的诗歌实验几乎是不能翻译的。本书所译出的赫氏作品也仅供参考,恐怕连全豹一斑也够不上。
        无论如何,马雅可夫斯基是本世纪一位伟大的诗歌巨人。他的作品在我国已大量翻译,故这个集子就没有再选。
        伊戈尔.谢维里亚宁是十月革命前俄国文学界的著名人物。他经常在各种沙龙进行朗诵,曾享有“诗王”的美誉。他的诗集《轰响沸腾的大高脚杯》曾十次再版,十分畅销。以致他写出这样的诗句:“我是天才谢维里亚宁,为自己的胜利而狂喜。”
        谢维里亚宁无疑是有天才的,但不是第一流的天才。正如布留索夫曾指出:“在他的优秀诗作中,显示出他是一个准确感受自然和世界的抒情诗人。”但有些诗作审美趣味并不高,且在“讽刺和庸俗之间没有界限”。值得注意的是,谢维里亚宁的诗中出现了一些现代的哲学观念和思想,如“自我”,“荒诞”等。在《生活荒诞的诗》中,他揭示了人类生活中本质性的矛盾,由不可避免的荒诞陷入一种悲观的相对主义。
        
        会见,为了分别……
        恋爱,为了不再爱……
        我真想哈哈大笑
        放声大哭——不想活了!
        …………
        住在农村的向往都市,
        住在都市的向往偏僻乡野,
        到处都是没人心的
        人的面孔……
        
        俄国的未来主义在美学观念上并没有比象征主义走得更远,且许多诗人的创作远离未来主义的原则。正如高尔基所说:“没有什么俄国的未来主义。有的只不过是谢维里亚宁、马雅可夫斯基、布尔留克和卡明斯基这几个人。”
        除此而外,还存在一些未来主义团体。如“诗的顶楼”、“抒情诗”以及“涡轮机”等。当时的现代主义流派和团体间相互关系十分复杂,还有许多没有特定团体面目的现代派诗人。其中最值得重视的诗人是鲍特斯.帕斯捷尔纳克和玛丽娜.茨维塔耶娃。
        
        
        
        被称为“另一个俄罗斯的代言人”的帕斯捷尔纳克,早年曾加入过名为“涡轮机”的文学团体,其早期创作无疑受到象征派和未来派的影响。在《云中双子星座》(1914年)和《在街垒上》(1917年)这两本诗集中可以明显看到这种影响。1922年出版的诗集《我的姐妹是生活》使他获得了广泛的声誉。他的诗歌创作走了一条独特的道路。他的思维和抒情方式与传统的俄罗斯诗歌也有很大不同。诗人年轻时代曾到德国的马堡大学攻读哲学,收到新康德主义思想的熏陶,同时,与德国诗人里尔克的友谊对他的创作也产生了影响。
        帕氏的抒情诗具有浓厚的哲学色彩,这是他作品的主要特征。帕斯捷尔纳克对大自然充满关切,他将每棵树,每块石头都注入生命,同时赋予它们思想和语言。请看他早起的抒情叙事诗《马堡》片段:
        
        我走入广场。我可以被认为是
        再次诞生者,每件小事都活着,
        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在自己离别的意义上升起。
        
        石板晒得发热,街的额头黧黑
        鹅卵石怀着敌意
        望着天空,风象船夫
        滑过椴树林。所有这些多么相似。
        
        帕斯捷尔纳克对大自然的关注远远胜过对历史和时代的关注。对于诗人,大自然本身就是一种无比壮丽、无比丰富的永恒。而诗人谈到历史时说:“任何人也不能创造历史,人们看不见历史,犹如人们看不见青草生长一样。”但他的诗却是目不能见的存在物的证人和向导,其艺术魅力和微妙令人叹为观止。
        
        春天,我从街上来,那里杨树惊异,
        远方畏惧,房屋担心倾塌,
        那里空气湛蓝,好似刚出院的病人
        系在白衬衫上的领带。
        
        帕氏在诗中经常使用隐喻,抒情主题与大自然的关系常常通过隐喻连接,但在一些极为个人化的诗中也出现非理性的语言记忆混乱的思想体系,这也同生活本身一样令人难以认清真相。帕斯捷尔纳克力求真实地把握生命和死亡。正如他自己所说:“所谓诗,是一切存在物的热情冥思,是对死亡的诠释。”
        帕斯捷尔纳克反复谈到艺术的内涵和艺术的不变因素。他说:“千百年来的艺术都是同一种艺术,打动人心的仍然是其中的艺术。”这一观念不仅表现在他对传统和革新的认识上,同时,也是他终生的信念。他一生都在用诗歌体验真理,接近永恒。
        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歌成就收到国际性的肯定,早在1946年即被推荐位诺贝尔奖候选人。终于在1958年由于在“现代抒情诗和俄罗斯伟大叙事诗传统方面取得重大成就”而被授予诺贝尔奖金。
        著名女诗人玛丽娜.茨维塔耶娃的创作道路也是非常独特的。她的诗歌天才从童年起就显露出来。她对生活和艺术都怀有巨大的热情。这种热情在诗中则表现为一种强烈的感染力,使读者为之惊讶,为之吸引。
        女诗人对爱情抱有宗教性的狂热和执着,对女人命运的体验使她写出这样的诗句:
        
        对于女人——眼泪与血都是水——
        用眼泪与血洗面!
        爱情——不是母亲,而是继母:
        不要再等待审判和怜悯。
        ……
        不要辩解——我晓得一切!
        我重又目光敏锐——但已不再是情人!
        在爱情退却的地方
        死亡园丁步步紧逼。
        
        树会自己摇晃!
        到时候熟果实自会落下……
        为这一切请宽恕我,
        我亲爱的,——我怎么惹你了!
        
        玛丽娜.茨维塔耶娃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她渴望奇迹和爱情,她难以接受平庸的生活,她对人类抱着美好的理想和愿望。因此,在那个时代,她必然会得到许多失望和痛苦。当现实世界对她的压迫连艺术也不能救她的时候,她完全绝望了。1941年女诗人自杀身亡。
        在俄罗斯诗歌史上,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在茨维塔耶娃之前也是这样死去了。但这些艺术殉道者却留下伟大作品,成为人类文化的光荣和奇迹。诗人死了,不朽的诗篇永远活着!
        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俄罗斯诗坛群星灿烂,光辉夺目。在同一时代同时产生了那么多风格各异的伟大诗人,这在文学史上也是罕见的现象,难怪要被人们誉为“俄罗斯诗歌的白银时代”!
        
        
        
        在翻译这本诗选的几年时间里,我是带着巨大的热情和虔诚的态度来做这个工作的。这也使我受益匪浅。由于对翻译缺乏经验,对这些诗人的作品也未必完全理解,因此,难免有误解或曲解,诚恳地希望得到专家和读者的指正。同时,希望看到更好的译本出现。
        在翻译过程中,外国友人马思中先生为我提供了一些资料;部分疑难曾请教过莫斯科大学亚非学院华克生教授;刘光杰教授代为校看过部分帕斯捷尔纳克的诗稿;岳建一、王仲。北岛为此书联系出版给予过帮助,特在此一并致谢!


录自荀红军《跨世纪抒情》,工人出版社198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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