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26章:“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前面说“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而“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一句,“博厚”“高明”与前文对应,为什么却要以“悠久”取代“悠远”?《中庸》作者用辞非常严谨,如“惟天下至诚”的“至”和“其次致曲”的“致”,“诚者”和“诚之者”,一字之差,涵义截然不同。显然这章作者用“悠久”而不用“悠远”,也是有讲究的。“悠久”具有“悠”和“久”两种涵义:不息则久;徵则悠远。孟子说:“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可坐而致也”是悠远。此外,诸葛亮说“宁静以致远”,陶渊明说“心远地自偏”。可见,“悠远”不是物理空间意义上的“远”,那么“久”也不是单纯时间上的长久。“久”字的内涵还需要结合《系辞传》第一章来解读。
《系辞传》首章: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易简”即“易知”的“易”和“易从”的“简”的合称。“易则易知”,则“有亲”,则“可久”;“简则易从”,则“有功”,则“可大”。所谓“简”
则“可大”,类似于孟子说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以直养而无害”是“简”,“则塞于天地之间”是“大”。《中庸》的“悠远则博厚”通“可大”,进而通“有功”,通“简”,《中庸》的“不息则久”即是“可久”,进而通“有亲”,通“易”。《系辞传》是“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进而有“成”;《中庸》则是“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分别与“简”和“易”相对应。
《中庸》这章相对《系辞传》说得更简约,直接说“悠久成物”。这个“物”是“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的“物”,而不是“成己仁也,成物知也”的“物”。前者包括了“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而后者是成己与成物分着说。《系辞传》说“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天下之理得”是穷理尽性,是“成己,仁也”;“成位乎其中矣”,是“成物,知也”。《中庸》把“理”字略去,取而代之的是“时措之宜也”的“义”。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至诚无息”即“自强不息”,是乾德。所以,《中庸》“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对应《系辞传》之“乾知大始”“易知则有亲”“有亲则可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是“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的“知”,是“乾以易知”的表现,是“往者屈也”。“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而“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所以这是“简则易从”,从“多”到“一”,从“坤德”返回“乾德”的“来者信也”。
“博厚,所以载物也”,“博厚”是“盛德”,“载物”是“大业”,所谓“君子以厚德载物”。《系辞上传》第5章又谓“日新之谓盛德”,“日新”是“不息则久”,然后“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高明,所以覆物也”,是“一以贯之”,是“乾以易知”的“有亲”。“悠久,所以成物也”,“悠”是“辟户谓之乾”的“开”,“久”是“阖户谓之坤”的“合”,“成物”是“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不见、不动、无为”,都是“简则易从”的表现。“章”是“得理”,“不见而章”接近于“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变”是“变易”,或“动则变,变则化”的“变”;“成”是“成物”,“成位乎其中矣”。“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其为物不贰”是“易知则有亲”,是“有亲则可久”;“其生物不测”是“易从则有功”,“有功则可大”。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