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山记

作者/杨威

娄烦有绝山水者曰云顶，初入米峪镇独石河村，川平谷广，细流涓涓，不激不奔，可滥觞褰涉。东西修岭如带，野旷云闲。前行十余里，冈峦渐辏拢。上蒙茸以嵯峨，丛木葱蔚以争茂；下平衍而坦夷，芳草绿缛而如茵。白驹结群，黄犊连队，或立以食，或咀而卧，散布于陂艿两麓间，盖卢升之所谓“童儿牧马之场，野老休牛之地”也。唐时尝于此置监牧，骏马甲于天下，故其民有游牧之遗风。虽非塞北，然地景风物，已迥然异于中原矣。

时维孟夏，盛长之气郁郁，长松裹岩如绿玛瑙，苍柏耸崖似碧玉簪，方圆数十里间，尽青青鬣鬣，秀气氲氲，一派绿芜，莽无边际。放目四顾，崇峦邈然以远，雾霭隐隐，翠峰与白日、碧空，浑然相接，充塞天地间，二仪寥阔，不复知有他物焉。

泉水自山中沁溢，汇而成溪流，萦回而北。水不甚广，可褰裳步越。涧中多块岩卵石，湍流腾跃，淙淙缀响。童牛老马，以龁以饮。谷风浩荡，掠松林万嶂，轰轰啸耳，似海涛迭荡，泠泠然生凉气。八骏九逸，迎风嘶鸣，萧萧然有塞外意。

云顶如墙堵，塞东西二岭间，南障吕梁之方山。论其体势，则嵯峨耸峻，林菁茂密。幽径曲阻，斗折蛇行数十弯，崎岖若邛崃之九折阪，游人畏其崇绝，多有藉畜力以上者。另有斗磴傍蹊，虽为短程，然益增险仄，纵吾富年，尚气喘汗流，不胜其艰。山上尽百丈松、千仞柏，冉冉如伞盖，森森似剑戟，翳日蔽天，鸟鸣啾啾不绝，俨然洪荒未开之时。

径穷原开，林木不生，平旷如台，车前蕨麻诸矮草蔓发，俨然置身青藏间。泉自草石中出，沟洫纵横以下注。而其清凉世界，虽朱夏炎节，亦不减霜雪气，若临五台者。以其峦峤难上，牛皆止足于半山，但有群马蕃息其上。纵目骋望，溪流不见，旷谷如线，长松簇岭似栽葱，茂柏被坡如畦韭。周览丘壑，实为壮观，行人大抵于焉休止。

而其西也，有崇阜捎日，基此高台以拔起，峍屼如孤冢，拱天若卓锥，斜日悬其顶，放大光明，如佛灯燃空，乃其绝顶也，大有镇控四荒之势。夫登高者，必欲效杜夫子，凌绝顶以览众山之小状。遂重振劲气，奋力强登，复有九折十回之道，望之在即，而跻之迂远，行半晌而不及半，已是脚软股麻，筋力将竭。日复将坠，遂怅然而下。云顶云顶，浮云其顶，真不虚也。叹曰：登罢云顶山，万山不难攀！探奇访胜者，敢往一陟乎？

（2022年5月21日于太原娄烦云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