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一)
(2013-01-18 15: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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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文集
便有日进之象。
谓三经、三史、三子、三集、三实。三忌、三薄、三知、三乐、三寡也。三经、三
史、三子、三集、三实,余在京师,尝以匾其室;在江南,曾刻印章矣。三忌者,
即谓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也。三薄老,幸灾乐祸,一落德也;逆命亿
数,二薄德也;臆断皂白,三薄德也。三知者,《论语》末章,所谓“知命、知
礼、知言”也。三乐者,即九月二十一日所记读书声出金石,一乐也;宏奖人才,
诱人日进,二乐也;勤劳而后憩息,三乐也。三寡者,寡言养气,寡视养神,寡欲
养精。十“三”字者,时时省察,其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者乎?
三经、三史、三子、三集烂熟为要,而三实亦须提其要而钩其元;艺成以多作多写
为要,亦须自辟门径,不依傍古人格式;功成以开疆安民为要,而亦须能树人、能
立法,能是二者,虽不扣疆、不泽民,不害其为功也,四者能成其一,则足以自
信。
读书以训诂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
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吞,变诈相角,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难避害,曾不肯捐丝票之力以拯天下。
得忠诚者,起而矫之,克己而爱人,去伪而崇拙,躬履诸艰而不责人以同患,浩然
捐生如远游之还乡而无所顾悸。由是众人效其所为,亦皆以苟活为羞,以避事为
耻。
治军,皆赖阳气鼓荡。勤则兴旺,情则衰颓。俭者可以正风气,可以借后福。谨即
谦恭也,谦则不遭人忌,恭则不受人侮。信则诚实也,一言不欺,一事不假,行之
既久,人皆信之,鬼神亦钦之。
于劳,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
称,则旁人题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
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羞,衣必锦绣,酣
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
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勉。《无逸》一篇,推之于勤则寿考,逸则夭亡,历历不爽。为
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昏炼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
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大禹之周乘四载,过门不
入,墨子之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故苟子好称大
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劳也。
无材技、不惯作劳者,皆唾弃子时,饥冻就毙。故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
用,逸则无能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抵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欲。是以
君子欲为人神所凭依,莫大于习劳也。
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祥”而已。八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也,三不信曰“药医也,
地仙也,僧巫也”,八本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
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言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做官以不爱钱
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致详日“孝致祥,勤致详,恕致详”。兹因军事日
危,旦夕不测,又与诸弟重言以申明之。家中无论老少男妇,总以习勤为第一义,
谦谨为第二义,劳则不佚,谦则不傲,万善皆从此生矣。
术,两得之矣。
去?何善不臻?当多写几份,遍示诸弟及子侄。
则难望有成。吾忝为将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愿尔等常守此俭朴之风,亦惜
福之道也。
则为阿兄所独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子俭字加
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公费,周济人情,亦须有一俭
字的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悭吝二字,
莫贪大方二字,莫贪豪爽二字,弟以为然否?
矣。既知保养,却宜勤劳。家之兴衰,人之穷通,皆于勤惰卜之。泽儿习勤有恒,
则诸弟七八人皆学样矣。
也。…
寸之所积也;万石之钟,一株一两之所累也……朱子谓为学须殊积寸累,为政者亦
未有不由铢积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
到者,凡事苦心剖析,大条理,小条理,始条理,终条理,先要擘得开,后要括得
拢是也。眼到者,着意看人,认真看公牍是也。手到者,于人之短长,事之关键,
随笔写记,以备遗忘是也。口到者,于使人之事,警众之辞,既有公文,又不惮再
三苦口叮咛是也。
往验之;艰苦之境,身亲尝之。二曰眼勤,遇一人,必详细察看;接一文,必反复
审阅。三曰手勤。易弃之物,随手收拾;易志之事,随笔记载。四曰口勤。待同
僚,则互相规劝;待下属,则再三训导。五曰心勤。精诚所至,金石亦开;苦思所
积,鬼神亦通。五者皆到,无不尽之职矣。
非即成名之人,成名之人非即享福之人。……吾兄弟但在积劳二字上着力,成名二
字则不必问及,享福二字则更不必问矣。
自艰苦得来而可久可大者也。
多趋偷惰,椎勤者可以遏其疏。忠不必有过人之才智,尽吾心而已矣;勤不必有过
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
些工夫。用工不可拘苦,须探讨些趣味出来。
分,勤字则尚无五分工夫;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则尚欠工夫。以后
各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钱,均须三思,至嘱。
人,惟在己之规模气象,则我有可以自主者。亦曰不随众人之喜惧为喜惧耳。
军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与诸弟交勉之。
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
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
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贤弟欲戒子佳之骄,先须将自己好
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
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
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
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
尚如此,则诸子懂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谚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
弟多傲。”非必锦衣玉食、动手打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
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余正月初四信中言“戒骄字,以不轻非笑人为第
一义;戒情字,以不晏起为第一义”,望弟常常猛省,并戒子侄也。
之首本二条及力去傲情二弊,当已牢记之矣。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不可送条子。
进身之始,务知自重。
料者多矣,切弗存一自是之见。
骄傲之气入于膏肓则不自觉,吾深以为虑。前函以做字箴规两弟,两弟不深信,犹
能自省自惕;若以傲字箴诫子侄,则全然不解。盖自出世以来,只做过大,并未做
过小,故一切茫然,不似两弟做过小,吃过苦也。
也。骄奢淫佚四字,惟首尾二字尤宜切戒。至诸弟中外家居之法,则以“考宝早
扫,书蔬鱼猪”八字为本,千万勿忘。
戒。
其所以然,便获美誉。古之得虚名,而值时艰者,往往不克保其终。思此,不胜大
惧。
《饮酒》诸篇,为之心折。
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
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推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且养此和
气,可以消减病患。
耳。
劳,则善矣。
望之劣而获罪者极多,不能不慎修以远罪。吾兄弟子有才而无德者亦当不没其长,
而稍远其人。
时,自不待言。人之好名,谁不如我?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与虽美而
远不能及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兄惟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
问意臣芝生两姻叔,断不可送条子,致腾物议。
谓也。居心不循天理,则畏天怒;作事不顺人情,则畏人言。少贱则畏父师,畏官
长。老年则畏后生之窃议。高位则畏僚属之指摘。凡人方寸有所畏惮,则过必不
大,鬼神必从而原之。
辞,一则通县公事,吾家为物望所归,不得不竭力赞助;二则尔惮于作文,正可借
此逼出几篇。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
退而成者居其半。尔篆韵钞毕,宜从古文上用功。余不能文,而微有文名,深以为
耻。尔文更浅而亦获虚名,尤不可也。或请本县及外县之高手为撰修,而尔为协
修。
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
料被申夫看破。
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已、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
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成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迥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
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
吾九年以来,痛戒无恒之弊,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将练兵,亦常留心。此皆自
强能立工夫。奏流公续,再三斟酌,无一过当之语自夸之词:此曾圆融能达工夫。
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则常不能免,亦皆随时强制而克去之。
百折,艰难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
意。弟前岁初进金陵,余屡倍多危惊做戒之辞,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兄可
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
要站得稳,所谓立也。我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我
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我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以盛气凌我
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馀地处人,则荆棘少矣。
昔年舌端或有弹射,笔端亦颇刻酷,苟祸生有股,则亦不可不自省而敛抑也。
日荣晋提军,勋位并隆,务直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则小心翼翼,事无巨细皆不
敢忽;恕则凡事留余地以处人,功不独居,过不推倭。常常记此二字,则长履大
任,福作无量矣。
“骄、奢、佚”三字,实深悚俱。
求平淡;德业不求施于世,而但求善于一身一家,此范非智者愉快事也?具无所不
能之才,敛之又敛,弥晦焉而弥愉快,则其自得干中者必大矣。
席外,尔兄弟遇之,须有一种谦谨气象,勿恃其清介而生傲惰也。
曰“象傲’;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非”,曰“调已有天命,谓敬
不足行”,皆傲也。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做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傲
字。昨日徽州未败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
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我,通越恒俗,望常以药石之言相绳。
在船,不可误挂。经过府县各城,可避者略为避开,不可惊动官长,烦人应酬也。
后须常存此意,总觉得人力虽尽到十分,而成功纯是天意,不可丝毫代天主张。
难之英雄,以心力劳苦为第一义。
恕最为亲切。自此以外,如“立则见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传于衡也”;“君子无
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为“泰而不骄”;“正其衣冠,严然人望而畏”,斯
为“威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孔言“欲立立人,欲达达人”;孟言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以仁存心,以利存心’,“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
患”:是皆言怒之最好下手者。尔心境明白,于恕字或易著功,敬字则宜勉强行
之,此立德之基,不可不谨。
则不藏于私。大抵接人处事,于见得他人不是、极怒之际,能设身易地以处,则意
气顿平。故“恕”字为求仁极捷之径。来示以“致知”为大头脑工夫。鄙意“敬”
是平日涵养之道,“恕”是临时应事之道,“致知”则所以讲求此“敬”、讲求此
“恕”者也。
己,存心渐趋于厚。
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田刚。否则不觉堕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
可不慎!
钱,余不敢妄取丝毫也。名者,造物所珍重爱惜,不轻以与人者。余德薄能鲜,而
享天下之大名,虽由高曾祖父,累世积德所致,而自问总觉不称,故不敢稍涉骄
奢。
城,寸心惕惕,恒惧罹于大戾。……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
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缝一二。
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乖矣。
有自利之心,则小人矣。同一日也,朝而公正,则为君子;夕而私利,则为小人。
同一事也,初念公正,则为君子;转念私利,则为小人。
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所,而后造伪言
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裁?其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
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
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也。是放天下之成诚,天下
之至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
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
而已矣,是之谓城而已矣。
外顺手,一倡百和,然闲言即由此起,怨谤即由此兴。吾兄弟当于极盛之时,预作
衰时设想;当盛时百事平顺之际,预为衰时百事拂逆地步。弟此后若到长沙、衡
州、湘乡等处,总以不干预公事为第一义。此阿兄阅历极深之言,望弟记之。
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下工夫,然须有情韵趣味,养得生机盎然,乃可历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则不能真
有恒也。
来莅众,必不能信,作事必不能成。
自关磨他,中间本志变化,尤无恒之大者,用为内耻。尔欲稍有至就,须从有恒二
字下手。
宗,而博现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
可。
断葛根,截然由义,故一引便放逸了。
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
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
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
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精心,运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
进,或可免于退乎?
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
持不懈,有始有卒。
一日姑待,后来补救则难矣!况进德修业之事乎?
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
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
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
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
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
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差。读之不觉愧汗。
益崇德业。
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阁下以为然焉否也。
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
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
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春则粗糠全去,三舂、四
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
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着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
明,而后四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所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
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相。
山者独见其远,乘城者独觉其旷,此“高明”之说也。同一物而脑度者不如权衡之
审,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确,此“精明”之说也。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趋于平
实,颇不易矣。若能事事求精,轻重长短一丝不差,则渐实矣。能实,则渐平矣。
愚必明,柔必强。弟向来倔强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
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
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蛮横,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
俯首输服,则前强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强之人,特以耳目太
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焰薰
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强劲,不少敛抑,则委员闭从等,不闹
大祸不止。
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
事。
敛。心以收剑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
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番磨炼,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训诫,始知自己本领平常之至,昔年之倔
强,不免客气用事。近岁思于畏慎二字之中,养出一种刚气来,借或作或辍,均做
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较之咸丰七年以前,已大进矣。不知弟意中见得何如?
弟经此番裁抑磨炼,亦宜从畏惧二字痛下功夫。
味。如去岁初奉不必专招奏事之谕,毫无佛郁之怀;近两月信,于清响请药,毫无
激迫之辞;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广大之效验,可喜可敬。
如金陵果克,于广大中再加一段谦退工夫,则萧然无与,人神同钦矣。富资功名,
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专在此处下功夫,愿与我弟交勉
之。
以后吾兄弟动气之时,彼此互相劝诫,存其倔强,而去其忿激,斯可耳。
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求者,贪利
贪名,怀士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类也。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
相侔、势位相(土孚)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访之际。将欲
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克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
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箭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使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
满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扫除净尽。尔等欲心地乾净,宜于
此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
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
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谦,即曾子之自反而
缩也。惟曾益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
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
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推,而恨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
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股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
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远,则可化刻为厚。余字汝曰(口念)刚,恐其稍涉柔弱也。教汝读书须具大量,看
陆诗以导闲适之抱,恐其稍涉刻薄也。尔天性淡于莱利,再从此二事用功,则终身
受用不尽矣。
公。尔之容止甚轻,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时时留心,无论行坐,均须重厚。早起
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尔最要之务。早起是先人之家法,无恒是吾身之大耻,
不重是尔身之短处,故特谆谆戒之。
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
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
学;辽东之豕,所异几何,而自以为盖世之勋。推之以孓孓为义,以(上鹿下弭)(上
鹿下弭)为信,以龊龊为廉,此皆识浅而易以自足者也。君臣之知,须积诚以相感,
而动疑主恩之过薄;朋友之交,贵积渐以租车,而动怨知己之罕觏;其或兄弟不相
容,夫妇不相信,父子不相亮,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则不然,广其议,
则天下之大,弃若敝展;尧舜之业,视若浮云。宏其度,则行有不行,反求诸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乌有所谓自私自利者哉?
召吉祥。
用不尽。第宜束身圭壁,法王羲之、陶渊明之襟韵潇洒则可,法稽、阮之放荡名教
则不可耳。
论。
消,况我之气血亲亏者乎!今惟有日日静养,节嗜欲、慎饮食、寡思虑而已。
人以不服药为上策。……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
……
于临时乱投药剂。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日惩忿,三日节欲,四
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惩忿,即余匾中所谓“养生以少恼
怒为本”也。
我是,所以今日管鲍,明日秦越;谓我与小珊有隙,是尽人欢竭人忠之过,宜速改
过,走小珊外,当面自认不是。又云使气亦非保身体之道。小子读之悚然。
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
心,亦宜俭约,不使太过。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
不宜太苦,须活泼泼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道也。既戒恼怒,又知节啬,
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
妄想去计较他。凡多服药饵,求祷神祗,皆妄想也。吾于医药、祷把等事,皆记星
冈公之遗训,而稍加推阐,教示后辈,尔可常常与家中内外言之。
不宜妄施攻治。在生云:闻在着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东坡取此二语,以为养生之
法。尔熟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在、苏皆有顺其自然之
意。养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故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
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家,全失自然之妙。柳予厚所谓“名为爱之其
实害之”,陆务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东坡游罗浮诗云:
“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宥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
意。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以尔之聪明,
岂不能窥透此旨?余教尔从眼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浅,却得自然之妙。尔以后不轻
服药,自然日就壮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