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姑姑
(2023-07-25 00:09:22)去年(2022年)的7月23日,我们去了新密平陌镇,为姑姑送行,从那时起,姑姑就长眠在了距离郑州五十多公里外的乡村田野。
姑姑是老公的姑姑,叫惠凤英,老公的奶奶养育了六个孩子,姑姑是唯一的女孩,结婚后离开新密的小山村在郑州工作安家。
第一次见到姑姑,是在2000年夏天,那时和老公认识没多久,他带我去他姑姑家吃饭。姑姑那时40出头旳年纪,给我留下亲切和气、利索能干的深刻印象。姑父则说话很直,听闻我大老公一岁,就说女大一哭啼啼。姑姑说别听他瞎说,吃饭交谈过程中流露出对我们关系的肯定。
我和老公结婚二十多年来,姑姑给了我们这个小家很多关怀和帮助,姑姑也是长辈中给予我誉美之词最多的亲人。
我剖腹产生孩子时,姑姑和公婆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候,后多次来医院探望并帮我洗一些弄脏了的衣物。
孩子们两岁多时,姑姑亲手给织了好看的毛衣毛裤,孩子们穿着米黄色的、天蓝色的漂亮毛衣在公园里玩,老公给他们拍了许多照片。
孩子们上幼儿园和小学时,到了儿童节和传统节日,姑姑骑着自行车来送一些零食或她做的食物。偶尔我们不能按时接孩子放学回家,会打电话让姑姑来幼儿园先接住孩子们。
孩子们上初中时同校不同班,有次两人在同一时间段开重要家长会,老公出差不在家,我分身乏术,只能麻烦姑姑来帮其中一个孩子开家长会。50多岁的姑姑骑着自行车按时来到学校,还自带了一个笔记本,把老师讲的重点内容认真地记下来,会后向我转述,安慰我说两个孩子们将来都会有出息的。
孩子们上初三时,冬天的一个晚上,姑姑骑车子到我们住处(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来,给孩子们送了一些吃的。她来时我尚未到家,她下楼时,我正好下班回来,在楼梯上寒暄几句,姑姑说,你们两个的确够辛苦的,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那段时间的确很累,老公做过腰椎手术后干不了家务,每天早上我买好早餐,做好午餐后去上班,晚上从北郊坐公交转地铁辗转到家后做晚饭洗衣服督促辅导孩子们写作业。姑姑的话让我的心中感到暖暖的。
孩子们上高中后的那个春节(2017年),姑姑和姑父来家里给两个孩子各发了一个大红包,说是奖励两个孩子考上重点高中。我知道这其实是在帮我们缓解经济压力。那几年,我们因团购了一个小户型房子,四处借了债,年年在还债,还曾向姑姑家借了五万元,用了两年时间才还清这笔钱。那时表妹研究生毕业找到不错的工作且结了婚,表弟生了个大胖小子,看得出姑姑的开心,我们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2018年秋,惊闻姑姑体检时发现了恶性肿瘤,在表妹所在单位省医做手术。我去看望,姑姑的孩子们 、侄子侄女们轮流在病床前看护、照顾她,术后的姑姑精神不错,也很乐观,我们都相信,老天一定会眷顾姑姑,她很快会康复。
经过治疗,姑姑慢慢康健起来,2019年春节时我们去看望她,她黑瘦了一些,依然是干练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容,和我聊天时还不忘关心我在南阳老家母亲的身体。姑父不再去北京工作,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享受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生活。我们也希望姑姑从此战胜病魔,康泰平安。
2020年夏,两个孩子去上大学前,我们一家四口去看姑姑,姑姑和姑父那天正忙着收拾他们的一处老旧储物间,中午约在陇海路一家瓦罐店里吃了顿饭。吃饭时姑姑给两个孩子发了红包,夸赞他们学习用功,考上的学校都不错,夸赞我和老公把孩子们培养得很优秀。我说良好而已,良好即好。
饭后,姑姑跟我说,她和姑父存了一些养老金,如果我们需要,就跟她说。望着姑姑带着笑容的清瘦面容,我的心中又是一阵暖暖的,我拉着她的手说,姑姑不用担心,早就给他们存够学费啦!回家后,老公说,我们这次去看姑姑,像是去要红包,多不好意思。我说,即使不带孩子去看姑姑,这红包回头还是会让你捎回来的,这么多年过年看望姑姑不带孩子,想着不要压岁钱,但姑姑的红包哪年都让捎回来了。他就不说什么了。
老公的大家庭有一个微信群,他的堂兄堂妹表弟表妹及家人、叔叔婶婶和姑姑、还有几个年龄稍大一些的晚辈都在群里,姑姑是长辈中比较活跃的成员,她会在节日或早上发一些祝福语,使这个聊天群不至于长时间沉默。
2022年4月,尽管提前从表弟那里知道姑姑因为肠梗阻复发在医院接受治疗,瘦到只有七八十斤,但当看到在姑父搀扶下走出介入病区的姑姑时,我还是吃了一惊:眼前是位枯瘦至极的老人,眼窝深陷,鼻子插着导管,帽子下两鬓苍苍,姑姑手里端着一个塑料容器,里面是绿色的胃液。我仿佛看到了奶奶在世的模样,我们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姑姑正在备受病痛折磨,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姑姑见到我们,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下来。我们也心酸不已,泪水盈眶。
因为疫情防控,我们只能在病区的走廊里说一会儿话,姑姑坐在保安递过来的一张凳子上,外面的气温已达30度,姑姑穿着羽绒坎肩,我握着她凉凉的手,安慰道,姑姑这么好的人,很快会好起来的,要安心养病。告辞时姑姑惦记着我们没吃午饭,嘱咐表弟带我们去吃饭。
表弟还有很多事情,他送我们下楼到车库找车,从他那里我得知姑姑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这次的肠梗阻很严重,先是在省职工医院找专家治疗,专家又推荐了郑大医学院一附院东分病区,说有专家研究这方面的病症,会采用疏通疗法,所以他们那天一大早转院到东区医院,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后,准备再转回职工医院。听了表弟的话,我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心想如果姑姑肠梗阻治好了,可以吃饭,营养跟上来,免疫力自然提高,她就会好起来。
4月下旬一个周末,我们又去省职工医院看望姑姑,姑姑看起来胖了一些,精神也好多了,可以吃一些流质食物,能和我们轻松聊天,我们聊到老家建房,聊到电视上的美食节目,笑容又回到了姑姑的脸上。我们很欣慰,心想不久后就又会看到飒爽干练模样的姑姑。临走时我给姑姑留了一个红包,姑姑晚上给我留言说:你们今天来看我,我很感动,也心疼你们的不容易,上班忙还要供养儿女的学业,你们给我钱我真的不好意思。我说:姑姑,这么多年来您给我们这个小家的关爱和帮助,我们都记在心中。我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希望姑姑早日康复!
姑姑身体欠佳后,在群里的发声越来越少,她在群里的最后留言是5月7日早上一张晨安的图片,她的身体状况也越发令人担忧。
2022年7月21日中午,我在外地,老公催我回来,说姑姑情况不好,我再问,他沉默了许久,我就明白了,也说不出话来。第二天,表弟在群里发了讣告:
各位亲人,家母于7月21日(阴历六月廿三)与世长辞,享年63岁,定于明日(7月23日,阴历六月廿五)下午三点至五点出殡下葬。原桥、原邻及家人深深感激大家对母亲的关心与照顾。
堂妹玲玲用姑姑的微信在群里发一条留言,那是她整理的姑姑意识尚清醒时的话,时间是6约25日,内容如下:
四月八日因为梗阻住院,从四月十一日在郑大一附院插管到六月十一日拔管,两个多月没有进食,所以体力下降百分之九十九。那时心情烦闷焦虑,极其精糕。后来自己要求拔管,回家体养。到家后身体还是无法支撑不得不再次住院,无奈下为了生存住院至今。在这将近三个月中,感谢我的亲人,为了我的亲人朋友我一定会坚特下来,发自内心感谢我的哥哥兄弟嫂子弟妹、侄子侄女,提起他们我心里就很激动。希望他们都健健康康平安生活,我会好好养病的。我的儿女们每天都在伺候我,总算保住命了。
堂妹说,姑姑在表达期间数度哽咽。看了这条留言,我们也都泪目,爱着家人们的姑姑,受我们爱戴的姑姑,她是那么热爱生活,却还是离开了我们。
时常想念姑姑,想念她和蔼的笑容,想念她关切的话语。多么希望她仍在陇海路熊耳河旁的那幢楼里住着,我们去看望她,会看到她正在门前大晾台上种菜或晾衣物,见了我们,她一脸笑容,满心欢喜地招呼我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