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上海观复博物馆”庋藏的金发簪
陈宗嶽 2019. 9.22 摄于上海
2019.10.29 写于台北
发簪历代都有,但是到了明代发展最是全面与多样,繁复的豪华程度也是历代之最。
“上海观复博物馆”庋藏的六朝、宋、明、清四代金发簪,属于六朝的1件、宋代的7件,明代的最多,清代的感觉只是明代流行的余絮遗风。同时这类金质发簪只专属于皇亲贵族可以使用,一般人即使再有钱也不敢逾越,只能使用银质的发簪。
缘于年代久远,以及金簪可以随时融化成为流通货币,因此市面上几乎没有明代以前的金质发簪传世,目前所有的不是出于窖藏,就是出于皇亲贵族墓葬的陪葬品,因此在“上海观复博物馆”得以观赏到如此多的金发簪,诚属得之不易的“幸运”。
一、多采多姿的明代发簪
古代拥有一束飘逸的长发不只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蓄长发,发型以挽髻为主,发髻挽成之后,就要设法将头发固定,发簪就是最常用的绾髻工具,因此发簪是男女都使用的绾髻工具。《史记•滑稽列传》里说:“前有堕珥,后有遗簪”。杜甫《春望》中也有“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之句,说明了中国发簪历史悠久,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如南京将军山明沐斌夫人梅氏墓出土的一套嵌宝石金头面
从唐、宋朝开始是发簪流行的盛世,种类繁多,从唐代幸存下来的绘画与敦煌壁画中,可以看到众多宫廷妇女发髻上插满了花簪。《宋书•行志》记载:“宋代元嘉六年民间妇女结发者,头上有花插、簪梳等饰。”宋代陆游《入蜀记》记载当时西南一带的女子头饰为“插银钗至六只,后插大象牙梳,如手大。”
发簪就材质上看,有骨、石、陶、蚌、荆、竹、木、玉、金、银、铜、象牙、牛角、玳瑁等多种,不同朝代所用的材质也不尽相同:商周时期,簪的材料以骨为主;汉代开始出现象牙簪、玉簪,并开始在簪头上镶嵌宝石;至唐宋元时期,开始大量用金、银、玉等贵重材料进行制作,并出现錾花、镂花、累丝等工艺。
到了明代,发饰发展更是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材质式样丰富,但是以金、银、玉为主,主要变化多集中在簪首,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喜用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作簪首形状。以草虫为簪首的发簪,常见的有蝴蝶、蜻蜓、螳螂、蜘蛛、蝎子,配上草叶,或金或银,玲珑精致。以动物为簪首的发簪,常见的有龙凤、麒麟、燕雀及游鱼等,其中以凤簪最多,制作也最为精致。除此之外,更发展成了集历代大成的套饰配戴方式,通常以一副头面为单位的成套体系与固定样式。一般家境殷实、衣着讲究的人来说,一副完整的头面由十二、三件首饰组成,有的甚至多到二十几件,尤其宫廷内府的“皇室用品”,大量使用黄金与宝石巧妙搭配,完全彰显出皇室的豪华贵气。如湖北省博物馆收藏的钟祥市明代梁庄王墓出土的梁庄王妃魏氏所有成套头面,共有廿五件之多,工艺精湛,极尽华美。
二、明代成套发饰“头面”的组成
最有名的首推湖北省博物馆收藏的钟祥市明代梁庄王墓出土的梁庄王妃魏氏所有成套头面。
明代女性佩戴的成套头饰俗称“头面”,其头饰名目、位置、安插方式各有讲究,一般由髻、挑心、分心、满冠(花冠/凤冠)、花钿、围髻和各式簪、钗、步摇、梳篦(shbì,又称栉,与簪、钗、华胜、步摇、金钿、铢花、勒子并称为八大发饰)、华胜(花胜,一种花草形状的首饰,通常插于髻上或缀于额前。)、玉梅/雪柳(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正月》:“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女、雪柳、菩提叶。”是元宵节时插戴的一种白色绢或纸制成的头花。)、闹蛾(亦称“夜蛾”、“蛾儿”,用丝绸或乌金纸为花或草虫之形,然后用色彩画上须子、翅纹而成的一种头饰,明代刘若愚《酌中志、饮食好尚纪略》:“自岁末正旦,咸头戴闹蛾,乃乌金纸裁成,画颜色装就者;亦有用草虫、蝴蝶者。”)、小簪所组成。
1、髻
古人纵使将长发盘成高髻,“可供发挥空间”也实在有限,所以在正式佩戴头面之前,都需要先戴上如同假发髻的(dí)髻。髻并非为明代所创,它大约出现于元代,起初就是指发髻本身,但在宋元女子戴冠和包髻的影响下,髻上开始裹织物,髻的定义就逐渐由指发髻本身,变成指罩在发髻之外的包裹物了。它一般用金银丝或马尾、头发等材料编成,外覆皂色纱,呈中空的网状圆锥体,使用时将其扣在头顶,罩住由真发结成的发髻。只有已婚妇女才能佩戴髻。由于身份、家境的差异,妇女佩戴的髻材质也各不相同,就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来看,以金银丝编结的髻是当时的主流时尚。虽然髻一般都与头面首饰一起佩戴,不过髻并不属于头面,有时候也可以单独佩戴。除了髻,在明代墓葬中还出土了一些呈扁矮的椭圆形状的梁冠,它的用途大致与髻相同,只是这应该是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才能享受的特权配饰。髻戴好后即可依序在对应的地方插上各式簪钗了。
2、挑心
最著名的是明都昌王朱载塎夫妇墓出土的金镶宝石摩利支天挑心。
挑心,是明代妇女头面的重头戏,插在整个发髻上最中心、最引人注目的位置,因此总是制作得玲珑奇巧、夺人眼球。挑心簪脚多为扁平,自下向上倒插入发内。最常见的是佛像挑心,还有宝塔、梵文、凤凰、王母等祥瑞图案。
3、分心
著名的是江苏南京沐斌侧室夫人梅氏墓出土的镶宝石凤纹金分心。
分心,是头面中重要的一件饰物,从名称看应该与挑心有关联,是明代妇女插戴在髻前或后的一种式样特殊的簪,《金瓶梅》第二十回说李瓶儿吩咐银匠将一件金丝髻改作一件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并特别说明是要“正面戴”,可知分心前后应该略有差别,从实物看,前分心比起后分心更加扁阔,有时佩戴方式也略有不同。分心的形状为十几厘米的一道弯弧,背面作出几个扁管以安簪脚,正面上缘一般高于两端。由于面积较大,工匠也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所以除了神仙道人等主角以外,又常配以亭台楼阁、龟鹿仙鹤,或是雕栏下一池开得茂盛的莲花(即“满地娇”),极尽工巧。
4、满冠
著名的是上海卢湾区李惠利中学明墓出土银丝髻背面的金满冠。
满冠,《云间据目钞》在列举头饰时称:“后用满冠倒插。”由此可知满冠是一种插在髻后的发饰。就目前出土实物来看,满冠和后分心尚无本质区别,所以有人认为“满冠”就是“后分心”,是由宋代女子在髻后插梳的习俗演变而来。
5、顶簪
著名的是明都昌王朱载塎夫妇墓出土的金镶宝花顶簪。
顶簪,顾名思义,戴在髻顶端的簪子。因为佩戴的饰物掩映重叠,分量不轻,为了防止髻负担太重而变形,会从髻顶向下直插一根长簪,起到支持和固定作用。如果头面较轻,也可以不戴顶簪,不过一般不会轻易放弃顶簪的。从出土实物来看,顶簪造型以花朵为主。有的簪托片平置,簪脚与簪身垂直;也有些簪顶呈侧立,使图案在正面可见。
6、掩鬓
著名的是江西省南昌县辅国将军朱拱禄夫妇墓出土的镂刻双凤穿花金掩鬓。
掩鬓,又称“边花”或“鬓边花”,插戴位置位于左右两鬓,因此总是成双成对。簪柄均为扁平条状,插戴时自下而上倒插入发内。掩鬓作为头面的基本配置之一,制作的工艺也是非常精巧复杂。明代顾起元《客座赘语》卷四中“掩鬓或作云形,或作团花形,插于两鬓”。从出土实物来看,掩鬓簪首造型确实多作云朵形状,中间花样式样繁复,或累丝,或錾花,或镶嵌各色宝石,花样不断翻新。
7、花钿(头箍)
著名的是江西省南城县明益宣王墓孙妃棺出土的金镶玉嵌宝群仙庆寿花钿。
花钿(头箍),原先是戴在髻前方底部,整体呈弧形环带状的一种发簪,背面有垂直向后的簪脚,插戴入发中。不过到了后期就发展为左右两端连缀系带,系在髻上的一种发箍,当时仍称为“花钿”、“钿儿”。花钿造型多为花卉、云朵、龙凤、仙人等,有些还镶嵌珠玉宝石或以点翠作为装饰。
8、围髻
著名的是江西省南城县益宣王墓孙妃棺出土的串珠牡丹纹金围髻。
围髻,是明代整套头面中的组成之一,初见于宋代,到明代时环戴于髻下部,梁下璎珞自然下垂,行步则动摇,顾盼生姿。虽然围髻传世较少,不过在明代绘画中很多女性都有佩戴,仇英《汉宫春晓图》及唐寅《吹萧图》与《仿韩熙载夜宴图》中的仕女头上都戴有这种头饰。从画中也能看出,当时女性并没有将围髻与髻固定组合,也可分开佩戴。
9、花头簪
著名的是江西省南城县益端王彭妃棺出土的梅花头金簪。
花头簪,除了以上有特定名称和佩戴位置的主要头饰,明代头面中还有各式不算显眼但必不可少的小簪子。它们的作用一是点缀,二是固定,大概与现代女生常用的黑夹子类似。最简单的一种,是簪脚头上顶一个蘑菇头,俗称“金裹头”或“一点油”。稍微精致一点的是花头簪。簪顶作成牡丹、梅、菊、莲花等各式小花。普通人家只是做个小花头;讲究的,花上会镶嵌各种珠宝,做成花蕊;再讲究的在花上嵌玉花,玉花上再嵌上珠宝,不惜工本,随工匠发挥,如江苏南京沐斌侧室夫人梅氏墓出土的镶宝石莲花金簪,江西省南城县益端王彭妃棺出土的梅花头金簪。
10、草虫簪
最著名的是明定陵出土的金嵌宝螽斯簪
草虫簪,是一种很特别,也是明代头面中很喜欢使用的题材草虫,以蝴蝶、蜻蜓、螳螂、蜘蛛、蝎子作簪首,配上草叶,或金或银,玲珑精致。虽然是头面中的小物件,却最是活泼生动。早先是节日里为了避邪和图个吉祥而佩戴的特殊饰品,隋唐时期就十分流行。到了明代,草虫簪因其活泼俏丽的装饰效果,已成为妇女日常簪戴的流行物件。如明定陵出土的金嵌宝螽斯簪与吴县五峰山出土的玉叶金蝉簪首。还有一些造型各异的大发簪也是明代妇女比较常用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