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调《司马茅告状》前半场的剧情与豫剧大致相同，最终结局就和豫剧大相径庭了。众所周知，豫剧也好，大平调也罢，这出戏是根据冯梦龙《三言》中以地狱为题材的独特小说《闹阴司司马貌断狱》（原文链接是http://www.guoxue.com/minqingstory/ysmy/YSMY_031.htm）改编的，改编时各有侧重，呈现出不同的结局来。

（一）浅议“轮回转世”与“因果报应”

    我国戏曲中，演绎“轮回转世”与“因果报应”的戏不少，本人试图仅仅结合本文讨论的司马茅《断阴》话题，做一些初步探索。因为其中精华与糟粕并存，瑕瑜互见，难免造成错误。好在本人乃一个普通戏迷，人小言微，不会引起什么争论。

  《司马茅告状》的主人公无疑是司马茅（仍然“茅”“貌”不加区分，下文见到司马茅与司马貌是同一个人），这位从小天资聪明，过目成诵，纵笔成文的青年知识分子，因他生不逢时，正赶上当时买官卖爵之风盛行，他屡进考场，由于出言不逊，而冲犯了试官，功名被权势人夺去，因此对现实有强烈的不满，所以趁酒醉写《怨词》，表达了他忧郁不得志的感情。词曰：

    “天生我才兮，岂无用之？豪杰自期兮，奈此数奇。

     五十不遇兮，因迹蓬藟。纷纷金紫兮，彼何人斯？

     胸无一物兮，囊有余赀。富者乘云兮，贫者堕泥。

     贤愚颠倒兮，题雄为雌。世运沦夷兮，俾我嵚崎。

     天道何知兮，将无有私？欲叩末曲兮，悲涕淋漓。”

    写毕，讽咏再四。余情不尽，又题八句：“得失与穷通，前生都注定；问彼注定时，何不判忠佞？善士叹沉埋，凶人得暴横；我若作阎罗，世事皆更正。”他的这首《怨词》，骂了一回天道有私、世道不公后，也抒发了他的“我若作阎罗，世事皆更正”的理念与抱负，同时定下了这出戏的基调与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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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剧改编过程中，修改幅度很大，只保留了故事的基本框架，而大平调最后《断阴》一场，基本上保留了原著的原貌与主题。《三言》原著中，冯梦龙的“轮回转世”、“因果报应”的佛教思想通篇皆是，渗透到他的多部小说里，特别这篇《闹阴司司马貌断狱》小说中更为突出。无法考证冯梦龙是不是佛教徒，或者他信奉不信奉基督教，能不能列入我国道教思想的范畴，为什么他的著作有那么多“轮回转世”及“因果报应”的思想？我对“儒”、“道”、“佛”知之甚少，这有待专家定夺。

     所谓“轮回转世”，乃通常说的“托生”，即人死之后灵魂仍在，先到阴曹地府报到，阎王爷查一查生死簿，找一个适当时机让你“投胎”，重新回到阳世，就完成了一次转世过程。说准确些，“轮回转世”是灵魂从一个躯体里转移到另外一个新生身体的过程。在这场戏中，司马茅死后阴魂当了多半天的阎王爷，他断阴中，依旧保留了原著韩信转世曹操，楚霸王转世关云长，彭越转世刘备，英布转世孙权等情节，将楚汉、三国风云人物的恩仇纠葛，用因果轮回的方式表现出来。

    最后司马茅他自己转世为哪个人物呢？更离谱了，他和妻子转世成三国里的司马懿夫妇了。但大平调《断阴》一场，根据剧情，有的转世是原来小说没有的，比如说，他在为他的小兄弟司马俊平反后，让他转世为三国里的吕布了，同时让阎君托生成蔡阳，让他做了关羽的祭刀鬼。

    对“正宗”的唯物主义者来说，他们认为这是彻头彻尾的迷信，人的今世既然都有前生注定，“命里只有五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人们为什么还要从小拼命读书，找一个好工作，多捞些钱，争取过上好日子呢？这是它消极的一面。但在我国古代小说及评书、戏曲中，这种“轮回转世”绝非只是在司马茅相关作品中才有，而是俯首皆是。这说明我国文化中，也受“轮回转世”和“有果必有因”思想影响颇深，并且有它的受众群体，许多人还信这一套，这就应该引起学者的注意了。

    与“轮回转世”相关联的是“因果报应”，这四个字无需解释，因为当今仍经常使用。例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在今生，来世也报”（后半句也常改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谚语，就道出了“因果报应”的法则。上面提到的历史人物的转世，也有明显的“因果报应”效应在里面。举一个戏中的例子说明，为什么让韩信转世为曹操？大平调《断阴》唱词里是这样唱的：“你命里该活七十二，三十二岁剑割你的头。”为什么韩信少活了四十岁？紧接着唱词里有五个“不该”，解释了是以下五个事件折了他的阳寿：

   “你不该骑茅卧井口，折你的阳寿一八秋。  

     你不该九里山活埋你的母，折你的阳寿二八秋。  

     你不该问过路把那樵夫斩，折你的阳寿三八秋。 

     南门外你受过高皇拜，折你的阳寿四八秋。  

     你不该力逼霸王死，折你的阳寿五八秋。”  

     第一个“不该”说的是“骑茅卧井口”。相传他经常拉屎拉尿到他门口的水井内，太缺德，太损人了！应该折他八年的阳寿。第二个“不该”是“九里山活埋了老母”。史上相传韩信是很孝顺的，总不会听了风水先生的谎话，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把生母活埋吧！这可能是后人在他头上泼的屎盆子，这折了他八年阳寿有的冤。第三个“不该”是“问过路把那樵夫斩”。经查，当初韩信弃楚归汉迷了路，樵夫指引，韩信恐怕走漏消息，拔剑杀了樵夫。韩信太傲慢，做人不留情面，太绝情了！也应该再折他八年的阳寿。

     最后两个“不该”，提到了“受过高皇拜”及“力逼霸王死”，是折他阳寿最重要的两个事件。在封建社会里，这两件事都有“犯上”的色彩。在豫剧有《韩信拜帅》这出戏，韩信身为将，咋能让刘邦给你“封台拜相”呢！显然颠倒了君臣的位置。后来霸王兵败垓下，突围到乌江，无颜见江东父老而自刎而亡。这是谁之过，最后也把账记在韩信身上。因为楚汉相争中，可以和霸王对抗的只有他韩信，他以“十面埋伏”之计大破楚军，杀尽楚兵百万，才逼得霸王“四面楚歌”，别了虞姬后走上乌江自刎绝路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有眼，折了他四十年的阳寿，让他三十二岁就被吕后杀害，这本身就诠释了“因果报应”的法则。

     韩信死后转世为曹操，显然他今世有“臣欺其君”之罪，告诫他来世切不可有篡位称帝之心，以表明其前世对“犯上”的悔过。曹操虽没有登基主政，但从他的儿子曹丕起这一代，在三国鼎立中建立了“魏”，在夹缝中存活了四十多年，也算一种对前世韩信的回报。唱词中说：“冤报寃来仇报仇”，对这种冤冤相报的怪圈，我是不赞同的，如果总是冤冤相报，这世上何时得以安宁？比如本拉登死了好多年，他的阴魂并没有散，今日世界依旧不太平。

     我是不相信“轮回”说和“报应”说的，但对于众多历史人物的“轮回转世”与“因果报应”，也有一番别样的思考。看似荒诞不经，甚至有些迷信色彩的“轮回报应”，小说、戏曲的这种对历史的另类解读，确实令人耳目一新，也能达到教化世人“教人向善”的作用！正像原小说结尾所述：“劝人莫作亏心事，祸福昭然人自迎。”有些人忠厚老实，遵纪守法，与人为善，可以用“善有善报”作为一种“精神按摩”来慰藉自己，“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依旧过平凡而幸福的日子。而那些贪官污吏们，以及坑蒙拐骗、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制假贩假的”奸商“们，不要看他们势大权大，财大气粗，即便不被捉，也可能受“恶有恶报”的效应，终日里惶惶不安，有些耐不住良心的谴责，最终走上自杀绝路，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到的还少吗？

    种种现实版的“因果报应”例子，说明人的心态是很重要的，调整心态固然靠正面说教，但“因果报应”的法则，也能起到辅助作用，要么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中，有那么多“轮回转世”与“因果报应”的故事呢！

（二）大平调司马茅《断阴》一场赏析

    我查阅了许多视频，认为大平调《断阴》一场，是保留冯梦龙的《闹阴司司马貌断狱》这部小说比较成功的剧作，也是铨解深度比较深、比较好的作品。

    本剧的轮回转世，突出了重点，只保留了韩信转世为曹操，项羽转世为关羽，英布转世为孙权，彭越转世为刘备，司马茅转世为司马懿等情节，而把原著中刘邦转世为献帝，萧何转世为杨修，蒯通转世为诸葛亮，许复转世为庞统，樊哙转世为张飞等情节一律删去。大平调的改编者是煞费苦心的，原来彭越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正好分别转世为三国时期的刘备、曹操和孙权，巧妙地将楚汉时期的恩怨情仇、争斗厮杀，用因果轮回的方式，转换为三国风云人物之中。

    唱词网上有，我做了整理，用小字对韩信、英布、彭越三个人物做了简介。原来唱词中有一些错别字，除个别明显的别字（如彭越打成了彭月，未央宫打成什么宫了）改过来了，其他能不改就不改了，比如“神罗殿”本应为“森罗殿”，都知道是阎王爷办公的地方，也叫无需改了。

 

 1、视频: 内黄大平调《司马貌告状》“断阴”一场 李秀林演唱 _标清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zkyMDc4NDYw.html

【主要唱词及解释】

司马貌：

     司马貌得了官走马上任，头戴着平顶冠身穿蟒云。    

     皆只为小兄弟司马俊，科场死的好寒心。      

     一怒写下十张状，十张大状告诸神。     

     上神把俺大状准，阴曹得来无阎君。     

     中途路上遥烟紧，三朝官跪下接我神。    

     三朝官恁领我酆都城进——  

              （时空转换，到了森罗殿） 

     神龙宝殿下能云。   

     打三声人皮鼓我当拜印，司马貌入阴来坐尔的阎君。   

阎君：

     无阎君我只在莲台坐稳，我要看司马貌怎样断阴。    

司马貌：

     出言来三朝官一声便叫，你打开生死簿验验有多少屈死鬼魂。    

三朝官：

     打开了生死簿二目细审，一字字一行行细观假真。     

     前朝里有一个吕后打混，害死了汉王爷许多大臣  

司马貌：归位！

     打开了酆都城先带韩信，把你的冤枉苦讲对我神。

韩    信：

     【韩信为西汉立下汗马功劳，历任齐王、楚王、淮阴侯等，却也因其军事才能引起猜忌。刘邦战胜主要对手项羽后，韩信的势力被一再削弱；最后，韩信由于被控谋反，被吕雉（即吕后）及萧何骗入宫内，最后被处死于长乐宫钟室。】

     有韩信泪浇流，我状告宫中那个吕后。

     未央宫死的苦，上神爷与我大报冤仇。

司马貌：归位！  （此段讲韩信转世为曹操）

     叫韩信你莫要泪浇流，在生死簿上查来由。 

     你生的有命里有，怀揣金印是个王侯。  

     运来了你偶遇卯金刀，运去了偶遇口下口。 

     卯金刀他本是汉高祖，口下口本是那个吕后。  

     你命里该活七十二，三十二岁剑割你的头。  

     为什么把你的阳寿折，有这几款大事再里头。  

     你不该骑茅卧井口，折你的阳寿一八秋。  

     你不该九里山活埋你的母，折你的阳寿二八秋。  

     你不该问过路把那樵夫斩，折你的阳寿三八秋。 

     南门外你受过高皇拜，折你的阳寿四八秋。  

     你不该力逼霸王死，折你的阳寿五八秋。 

     一八秋，二八秋，三八、四八、五八秋，   

     五八折掉你四十岁，三十二岁剑割你的头。  

     神罗殿我命你把凡下，你托转曹操坐许昌。  

     进宫去你逼死东贵妃，东贵妃本是那个吕后。  

     死一命还一命，冤报寃来仇报你的仇。

霸王：

     抬头观见断韩信，你在我朝为过臣。

     九里山摆下绝户阵，力逼我孤丧江心。

司马貌：归位！（此段讲楚霸王转世为关云长）

    楚霸王你莫要两泪汪，在生死簿上查细祥。

    神罗殿我命你把凡下，你托转蒲州的关云长。

    你过五关斩六将，擂鼓三通斩蔡阳。    

    在阳间你杀人千千万  临死去你还落一炉香。

彭越：

     【彭越，西汉开国功臣、著名将领，秦末聚兵起义，初在魏地起兵，后率兵归刘邦，拜魏相国、建成侯，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西汉建立后封为梁王。后因被告发谋反，被刘邦以“反形已具”的罪名诛杀三族，枭首示众。】

    有彭越来两泪汪，我状告吕后那皇娘。

    她叫我夜宿君罗帐，扰乱三纲并五常。

    有彭越不从那款事，剑斩彭月一命亡。

司马貌：归位！（此段讲彭越转世我刘备）

   叫彭越你莫要泪涟涟，在生死簿上查一番。

   神罗殿我命你把凡下，你托转蜀嵝墒有家院。

   你姓刘备字玄德，汉关公他保你驾坐西川。

英布：

     【英布（？－前195年），又称黥布，六县（今安徽六安）人，秦末汉前将领与政治人物，曾被项羽封为九江王，汉朝初年被封为淮南王，前196年起兵反汉，失败后被杀。】

    鬼门关前口叫苦，我的名讳叫英布。

    那是我行走十里铺，中了吕后药酒毒。

司马貌：归位！（此段讲英布转世我孙权）

    叫英布莫要口叫苦，在生死簿上查事故。

    神罗殿我命你把凡下， 你托转孙权驾坐东吴。

       （许氏弟兄上，开始审他兄弟司马俊被害一案）

       恁的冤仇都报去，俺的冤仇还未报完。

       叫牛头和马面你听我当把法传，有一个许少年和少千。

    恁把他生擒活捉带到阴间，见小辈气破爷的脸气坏老爷咬牙关。

    状元榜眼具是俺，二小辈仗凭恁有银钱。

    有银钱买走俺功名现， 恁难买老爷我的鬼门关。

    叫牛头和马面恁把他拉去，刮骨熬油祭灯山。   

    骨熬油祭灯山，俺的冤仇算报完。

        （司马茅的弟弟司马俊上场）

    带过来小兄弟司马俊，我自己判断。 （此段讲小兄弟司马俊转世为吕布）

       小兄弟再不要泪不干，科场的大人把你斩。

       你的冤仇兄报完，神罗殿命你把凡下，你托转东吴的一将官。

    你姓周名日字公谨，一十二岁管江南。

    芦花荡把你陷，三起三落还回到阴间。

    要不是上神爷管着咱小弟，我叫你活够这几百年。   

       叫牛头和马面，快把恁二爷送到阳间。   

       无小鬼抬起头来看，我断明汉王爷四百余年。 

阎君：

    上神莫要把我怨， 我当情愿也下凡。   

司马貌：（此段讲把阎君转世为蔡阳，是原著中没有的）

    想下凡不费难，你听我当把法传。    

    神罗殿命你把凡下，你托转老蔡阳把五关。   

    你本是汉关公他的祭刀鬼，落一个少头无脑你还回到阴间。    

阎君：

    望定上神施礼相见，托转蔡阳把五关。

司马貌：（此段讲司马茅转世为司马懿，更不靠谱，但也拉到三国的恩怨之中）

    神龙宝殿用目观， 汉室大臣排两边。   

    恁在头前把凡下，我当随后也下凡。  

    我托转山西的阜平县，司马庄上有家园。   

    司马貌我下转司马懿，单人独己我闯江山。   

    袍袖一摆乌云散——  

合唱：大家商量齐下凡！

2、大平调李德平《司马貌告状》“断阴”一场_标清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UnDL21hIj9k

                                  （2014年10月16日唐小宝初稿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