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牙孜大峡谷神秘岩画

鹏   鸣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这是我漫游天山深处阿合牙孜大峡谷时发出个感慨。

阿合牙孜大峡谷沿途风光壮美秀丽，有湍急的河流，碧绿的玉湖，还有乌孙古墓、草原石人和远古岩画等人文景点，近年来逐渐成为游客消暑度假、回归自然的心灵道场。

峡谷里春天繁花似锦，清香四溢，绚丽多彩，蝶飞蜂舞；夏天青山巍巍、林木葱葱，绿草茂盛，凉风习习；秋天金风吹黄了牧草，渲染了山林，肥壮了牛羊，雪峰在蓝天下熠熠生辉；冬天积雪给峡谷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四面山峰银装素裹，阳光煦暖，河谷水流潺潺，冬日景色旖旎。

阿合牙孜大峡谷千百年来是游牧民族的冬牧场，这里像是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牧民们安居乐业，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我是秋天来的，大峡谷里水草丰茂，河流清澈，两边山恋起伏，雪峰隐隐；林深树密，河边时常可见土木小屋，牛羊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

我们在峡谷中段平坦开阔、风景优美的地方下车，路边立着一块黑花岗岩石碑，上面有几个烫金字“科培雷特岩画”。放眼眺望，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除了哗哗流淌的河水，河道里大如卧牛、小如鸡蛋的石头，并没有发现岩画。

同行的亚森别克·阿合尔说，岩画在河谷的崖壁上，要下到河道里走一段路才能目睹。我们顺着陡坡踩着碎石沿着一条小路小心翼翼地下到河边，奶蓝色的河水湍急地流淌，清澈而刺骨。河床里遍布形状各异、色彩丰富的石头，有的白如玉，有的黑如铁，有奶黄色，有铁锈色，有青灰色。经过河水千百年来冲刷，有些光滑的巨石已呈现出玉石的形态，还有些石头里暗藏着繁星般的金色亮点，没准儿这条河里有沙金，为了保护生态环境，禁止开采。

在河道里走了近百米，亚森别克·阿合尔指着崖壁让我看，一块平整光滑的巨大白色岩壁上，隐约可见刻着岩画，因为距离稍远，看不清细节。牧民将蓝色和白色哈达挂在旁边的树枝或是岩壁上，表达敬意、许下祈愿……

新疆唯——幅佛教古岩画

我们手脚并用，爬上崖壁旁的平台，近距离观看岩画，被深深震撼了。岩画分为三部分，正中央刻着一右手执花，左手托一圆状物、盘腿坐在莲花台上的佛像，其面圆耳阔，带着微笑，直视前方。佛像左右刻有蒙古族、藏族文字和许多古老奇特的文字，四周刻绘有大角羊、龟、蛙、花草等；另一处只刻一些莲花纹；还有一处在巨石以北河岸的石块上，刻有一只山羊，其面积一米见方。

岩画里有佛像、莲花、法器、大角羊、狗、鹿等图案以及蒙、藏、哈萨克文字，采用了敲凿、刻划、磨刻等多种方法制作。岩画的年代跨度较大，大角羊时代可能较早，佛像及蒙、藏文字很可能是准噶尔时期的遗迹，哈萨克文字可能为近现代人所作。该岩画内容丰富，画面生动，反映了游牧民族崇尚自然生活、信仰宗教文化等场景，为研究古代伊犁游牧民族的历史、文化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

神秘的科培雷特岩画经过数百年的岁月侵蚀，每幅画面清晰而栩栩如生，由于世人很少涉足且保存较好，国内外考古专家至今无法确定具体年代。有人说，岩画是唐朝云游僧人所刻，也有人说元代信徒所刻；有专家考证后说，岩画应刻于17世纪，在卫拉特蒙古接受藏传佛教传播之后。

这些岩画雕刻得十分精美，人物形神合一，动物悠然自得，植物茁壮茂盛，器物质朴典雅，共同特点是写实逼真，雕刻技艺已达相当水准。站在岩画面前，观远古之图腾，发思古之幽情，更能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让人好奇的是，这个岩画并没有刻在古道所经之地，像是故意刻在人迹罕至的河道崖壁上，不想让人发现似的。刻画之人是怎么发现崖壁上这块光滑如玉的巨石，并费劲力气爬上来、精心刻画佛像和各种图案的呢？

听当地牧民说，月明星稀之夜，眺望这块刻着佛像的光滑石壁，像是一面夜光镜，发出朦胧的白光。牧民相信这是佛祖显灵，保佑河谷里的人风调雨顺，牛羊成群。

岩画后有个石洞，约有两三平米，可以坐卧两三个人。这个石洞能遮风避雨，或许刻画家曾躺在石洞里苦思冥想、修行过一阵子。花开一季，人活一世，一切聚合离散在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缘起缘灭，得到失去，都是路上必经的风景，我们还要追逐什么，还要牵挂什么？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滚滚红尘里，在人情冷漠的名利场，学会放下，懂得淡泊；遇事不强求，不刻意，如佛眼看世界，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

岁月失语，岩画能言

在文字诞生前的漫长岁月里，古代先民用简陋的工具在岩石上敲击、研磨、刻划或用颜料绘制图画或符号，表现他们的信仰、欲望、欢乐、痛苦，岩画便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远古时候，岩画是由巫师来画的。巫师的任务是与神沟通，是通才，不仅要会唱会跳还要会画。

岩画遍布世界五大洲150多个国家，如美国亚利桑那州岩画、内蒙古阿拉善岩画、贺兰山岩画等。中国是世界上岩画分布较丰富的国家之一，有18个省区100个以上的县（镇）发现了岩画，遗址总数有数百个，绝大多数分布在边远山地，尤以邻近或半沙漠地带为最多，这与世界其他岩画的分布规律相一致。

岩画（Petroglyph）是指在岩穴、石崖壁面和独立岩石上的彩画、线刻、浮雕的总称。古人在岩石上磨刻和涂画，来描绘人类的生活，以及他们的想象和愿望，这就是岩画。岩画不仅涉及原始人类的经济、社会和生活，还作为人类的精神产品，以艺术语言打动人心。

中国岩画的艺术风格和国外的岩画既有许多共同之处又有不同特点。在制作手法上大体上可分为刻、绘两种。北方岩画大都是刻制的，其手法有磨刻，线条无明显的凹陷，画面平整光洁；敲凿，用坚硬器物在岩石上敲击出许多点窝；线刻，似用金属凿头勾勒出形象轮廓，然后掏深线条。作品风格具有粗犷、简洁、明快的特点。昭苏县阿合牙孜大峡谷里的科培雷特岩画就是这方面的代表。

中国北方的岩画，主要分布在中国北部内蒙古自治区、中国西部的新疆、宁夏、甘肃和青海地区，作品风格写实，技法主要是磨刻。游牧民族的岩画多方面地记载猎牧人的生活，画面内容多为动物、植物或是日月星辰。

中国西北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活动的历史舞台。根据古代文献记载，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22--公元前221年），那里相继居住过的少数民族有匈奴、乌桓、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他们只留下一些岩画的遗迹，散落在悬崖峭壁和荒草之间。

岩画是描绘在崖石上的史书，其内容丰富，有反映狩猎、放牧、农业的；有反映宗教信仰、祖先崇拜、祭祀仪式的；有反映日常生活、舞蹈的，这些描写日常生活的岩画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中国古籍《韩非子》和《史记》中就有过在岩石上刻画“人迹”及发现先民巨人足迹的记载。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中有关于贺兰山岩画的记载：“河水又东北历石崖山西，去北地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有文，尽若虎马之状，粲然成著，类似图焉，故亦谓之画石山也。”

古人选择岩画的环境还是蛮讲究的，如用于祭祀的神灵图人面形，多刻于深山幽谷的僻静之处，有的刻于山谷绝壁之上，便于诱发人们的崇敬之想。如科培雷特岩画刻在距离河道七八十米的崖壁上，山高涧深，形势险要，给人一种威严崇高之感，体现的是一种壮美。河道里水流湍急，山色秀丽，宁静安详，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心旷神怡。秋夜，明月升起，月色朦胧，峡谷里水流哗哗，怀着对佛祖的虔诚，那远古神秘的图像，无限的遐想，交织成一幅扑朔迷离难以名状的幻景，如处梦境。

昭苏县科培雷特岩画中的佛像、宗教符号等元素，反映了古代居民的精神世界和宗教信仰，对于研究宗教艺术和宗教史具有重要意义；蒙古族、藏族文字和图案，表明该地区曾是多民族交流融合的地带，对于了解古代民族关系和民族迁徙历史具有重要价值；作为重要的文化遗产，科培雷特岩画的保护和传承对于弘扬民族文化、增强民族认同感和促进文化交流意义重大。

科培雷特岩画是我们了解古代昭苏文化和社会生活的重要窗口，是自然与人文的碰撞交融，更是古代与当下跨时空的对话。

逝者如斯夫。我站在佛像前，望着一去不返的滔滔河水，似有感悟。

释迦摩尼佛凝望着河对岸，像是在冥想，更像是在为牧民祈福。

选自鹏鸣散文集《天马西极》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