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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特使》17

(2023-04-27 03:02:27)
标签:

《帝国特使》

17

选自

鹏鸣长篇历史小说

张骞

分类: 小说

《帝国特使》17




《帝国特使》17

   鹏 鸣  

 

        草原上的天黑了,腹中的宝宝想要睡觉了。

        须卜尼尼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但是,她的担心也是与日俱增,事关门第继承,她一个女仆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杀死,谁知道她干不干净?须卜将军的证明没有用。这是规矩,为了保持贵族最纯正的血液,‘杀首子’这事儿是铁板钉钉的,怕是逃不过的。

        另一边,军臣单于也在谆谆告诫须卜吉善说:“奴隶就是奴隶,我们匈奴人,贵族的血液不容被玷污,贵族家的门,也只有贵族家的女儿能够进,虽然,你和棠宝儿各自没这个心,但是,你须卜吉善,要从我大匈奴的贵族中找。不过,我今天和你不聊这事儿,等我找个时间,再和你须卜家的长辈们商量,看看怎么处置你那个女奴。”

        须卜吉善说:“大单于,不用再为吉善的家事挂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军臣单于斜睨了须卜吉善一样,淡淡的说:“现在,我是不怎么相信你和棠宝儿了,你们这两个孩子,破碎了我的希望,我原本指望着你俩好,那是天作之合,可是呢?是太阳神在惩罚我吗?你心仪的是一个女奴,我最宝贝的棠宝儿,竟然一心一意要跟着一个汉人。”

        须卜吉善沉默着,军臣单于接着说:“那个张骞,我从没承认他是汉使的身份,他娶了我匈奴的女人,就是我匈奴人的女婿,他要是不乐意,不服从,那就继续做他的囚奴。说起来,我也愧对棠宝儿,因为那个汉人,我的兰兰居次,婚礼都没法举办一个,真对不起她的母阏氏。”

        须卜吉善说:“张骞不但得到我们匈奴人,包括一路走来人们的信任,还有爱戴,他的坚贞,不屈、忠诚受到我们匈奴人尊敬,私下里,没有不赞扬他的,我想,这也是棠宝儿爱上他的原因。”

        军臣单于说:“这样的品质是可贵,可这样的品质造就我们的死敌,如果汉朝这样的人多了,吉善,我给你说句实话,怕我匈奴日后无安宁。最近有消息来,大汉有异动,要对我匈奴动手,也许我得派人再去要求和亲,试探试探他们。”

        军臣单于心里充斥着各种矛盾,看到大汉崛起,他是各种不服,继续说:“在我们汉匈的边境线上,汉朝的探子不断有匈奴的探报,都说我们是蛮夷之人,只懂粗暴,不懂运筹帷幄,他们也别忘了,我匈奴也有一双双眼睛盯着大汉。我知道,你吉善的心,也被张骞收买了,听说现在你也和他称兄道弟,须卜吉善,你给我记好了,你的兄弟,只能是匈奴人,除非你像那个甘父一样,背叛我们整个大匈奴,毁了你须卜家族的声誉,与我匈奴为敌。”

        须卜吉善说:“甘父没有背叛,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人活着,总是寻求情义和价值。”

        军臣单于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果真,你中了张骞的歪理邪说,那个张骞,收买起人心来,还真有一套,从你到棠宝儿,都中了邪了。理想和信仰是什么?是要你们仇恨和杀死自己的族人?汉朝皇帝安的什么心,我大匈奴每一个人心里都明镜一样,反而是诸如你和甘父之类,简直愚蠢。”

        须卜吉善说:“如果大单于放弃战争,与汉朝和平相处,我想我们都是可以谈的,相信汉朝皇帝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走出哪一步。”

        军臣单于听了,干脆的回答说:“战争就是最直接的交谈。”

        须卜吉善说:“汉匈平息兵戈,成为一家人,难道不是好事一桩。”

        军臣单于说:“吉善啊,你还是年轻,异想天开。

        两个人正说着,只听人来报,说一个叫做聂壹的汉朝大商人,前来求见大单于。多年经商,财富雄厚,让聂壹和匈奴贵族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也是他能够面见军臣单于的缘由。

        军臣单于一见聂壹,直截了当的说:“你可是个狡猾的人,不但能与我匈奴贵戚来往密切,我听人说,你与那汉朝廷上的人也关系匪浅,甚至连那个小皇帝都私下与你有来往,在这个时候,你到我匈奴王庭,是何居心?不怕我杀了你?”

        聂壹说:“大单于说的还不完全,小人还和淮南王府有往来,与龚升也算是朋友,我的亲戚聂守正,更是与淮南王府密不可分,深得刘陵公主另眼相看。小人作为一个商人,朋友多了路好走,还不都是图个财,大单于若是愿意照顾小人,小人更愿鞍前马后,我们是商人,只对利益忠心。”

        聂壹故意提到淮南王府及与淮南王的相干之人,就是想说明自己和谁都能成为朋友,就看谁给的利益多,让军臣眼里有一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商人形象,还有就是,淮南王府和和军臣单于一心的,他们是一伙的,聂壹这么说,多少能消除写军臣的疑虑。

        军臣心想,果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只听聂壹继续说:“今时不同往日了,窦太皇太后不在了以后,我们的皇帝虽然有野心,但是,他哪儿懂得治国之策,什么要强行推举新政策,不过是借机剥削我们这些商人的血汗钱,整得我们是人心惶惶,民怨沸腾。”

        军臣单于说:“你说的这些,和我大匈奴有什么关系?”

        聂壹说:“当然有关系,皇帝让诸如我这些商人不舒服,小人也不会让他舒服,定当给他点颜色瞧瞧,小人想出一个计策,还需要大单于的协助。”

        军臣单于说:“协助你?对我大匈奴有什么好处?何况汉人讲究见面有礼,你竟然赤手空拳而来,是不是有点不周到啊,这可不像你聂壹八面玲珑的为人方式,是何道理?”

        聂壹说:“小人敬重大单于,怎么可能两手空空前来求见?而是小人想着,要送给大单于的礼物,一定是重礼。不瞒大单于说,小人这些年经营生意,不说富可敌国了,想拿出些银钱收买一些江湖武士,亡命之徒,还是举手之劳。现在,我的手下有百人以上,随之随地听我召唤,他们就在马邑城候命,只待大单于答应小人,到时候给小人个接应,小人就会命人杀了马邑长史,到时候我们来个里应外合,马邑城对大单于来说,就如囊中取物一般,更别说城里成群的牲畜,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数不尽的美女,都只待大单于享用。”

        军臣单于一听,沉下脸来,说:“本单于刚向汉朝提了和亲要求,汉朝皇帝也答应了,新公主就快来到了我的王帐之内,这个时候,本单于不适合这么做。”

        聂壹一听,这些话对于贪婪的匈奴单于来说,明显是试探自己的,说:“大单于可是信不过小人?小人的心,日月可鉴,若是大单于不信任,可以直接把小人架火烤了,小人不会有一句怨言。”

        军臣单于哈哈大笑起来,说:“哪里话,我怎么舍得砍下你的脑袋,我还要留着助我得到马邑城呢。”

        就这样,军臣单于与聂壹一拍即合,誓要吞下聂壹送的这个大礼,拿下富饶的边城马邑。

        此时此刻,汉帝刘彻和军臣单于心里都清楚,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能把谁当傻子,汉匈之间,明枪暗箭,早晚会爆发。

        无论是军臣单于还是刘彻心里,战争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都雄心万丈,关键时刻,就看谁的火焰弱一点,谁的那口风吹得够大。

 

        关于马邑之战,刘彻特意动员群臣,召开朝议。

        刘彻脑子里想的,是聂壹的建议,有聂壹在,这让他在朝廷上也有了底气;王恢更是,聂壹是他一手培养给刘彻的,就像淮南王培养龚升一样。

        这些年来,王恢放不下的就是对匈奴的战争,他常向皇帝刘彻谏言“匈奴民族,是一个不讲仁义,出尔反尔的民族,他们习惯了为所欲为,随着自己的性子胡来,高兴了就和亲,不高兴了就侵犯边界,烧杀抢掠,长此以往,总是一个祸患,不如索性来个彻底的决裂,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到时候拼的就是谁的钢刀更锋利,谁的拳头够硬。”正是因为有了王恢大力推行武力战争的政策,这也正符合刘彻的国家发展战略,才有了今日第一次的实战。一想到是第一次向匈奴大规模的动手,刘彻不禁又想到聂壹临走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聂壹说:“皇帝陛下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把军臣单于引至马邑。”

        刘彻说:“军臣单于可会中计?”

        聂壹说:“匈奴人贪婪成性,只要诱惑足够大,军臣不会不上套的。”于是,聂壹把自己的谋略给刘彻耳语了一番,正是有了对这个策略的肯定,也是得到了聂壹传来的讯息,匈奴人会按计划抵达马邑。匈奴单于屡次对汉朝逞凶,于公于私,刘彻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这一战,是必须的,说句霸道的话,所谓朝议,其实是刘彻心里早已下了定局,必打无疑。之所以刘彻还要听听,不过是给那些主和派一个表达的机会,不落口实。

        朝堂之上,主和派和主站派争的面红耳赤,最支持刘彻的大行令王恢说:“这些年,‘和亲匈奴’是我们的基本国策,匈奴是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可是,我们换来的是近乎耻辱的回报,匈奴人对我边界百姓一次次的血洗,使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的隐忍与沉默,就是养虎为患。我们的一味求好,在匈奴人眼中,就是热脸贴人冷屁股,匈奴人就像草原上永远填不饱的饿狼,对我大汉一直张着血盆大口,想怎么咬我们就怎么咬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说了,这次马邑之战,据可靠的情报来讲,胜算极大,理应一战。”

        御史大夫韩安国反驳说:“汉匈矛盾存在了几百年,他们久居塞外,居无定所,我们的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打?何况,我们的辎重部队会面临重大压力,当年白登山之战,连常年征战沙场的高祖皇帝,都不是匈奴人的对手,被困七天七夜,差点殒命于茫茫白雪之中。”

        王恢说:“高祖皇帝和我们当今皇帝,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和亲’是高祖皇帝定下的,到了今天,是该改改的时候了。御史大夫说起高祖皇帝,可记得我们国母吕后,匈奴人是何其侮辱,我们如果坐以待毙,世世代代都拿‘公主’去和亲,那我们的大汉,何以称帝国,说句有罪的话,从天子到百姓,人人有罪责。”

        韩安国说:“好你个王恢,好大的胆子,高祖皇帝英武圣明,‘和亲’之策,虽然不尽完美,也让我们大汉得到了喘息,有片刻的安宁,民族之间,也有过团聚融洽的瞬间。何况兵马一动,天下骚动,胜负难料,微臣劝陛下三思,千万不可轻率出兵,不计后果。”

        王恢说:“御史大夫这就说到重点了,是片刻与瞬间,我们的朝廷,我们的军队,这些年卧薪尝胆,艰苦卓越的训练,不就等着战争的这一刻,展示我大汉的战时的强悍战力,保护我百姓永久安宁,和乐兴业。再譬如说,战国时期,有一个小国代国,匈奴人从来不敢侵犯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君臣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奋勇还击,匈奴人从来也讨不到便宜,对他们是敬畏有加。如今我大汉强盛,海内一统,陛下少年英才,志在高远,必然要痛击匈奴,给我大汉臣民一个尊严。这些年匈奴对我大汉不依不饶,虽然依旧和亲,不过都是转脸就不认人,没有信诺,违背约定,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坚决抗击的缘故!”

        刘彻说:“此话有理,君如父,理应保护百姓平安。朕看你们都喜欢拿朕和高祖皇帝相比,朕就和你们明说了吧,高祖皇帝是高祖皇帝,朕是朕,所谓帝王业,面对的不是一朝一代人,而是千秋万世。朕知道,万事开头难,但是总要开这个头,这一仗,要打,一定要打,越难越要打。什么是和平,和平是在战争中求得的,事关我国家尊严,民族自信,通过战争解决,没有什么不可,过去的步子让得太多了,匈奴人才会一次次捅我大汉的心窝子,这一次,下一次,从此以后,我们都要寸步不让。”

        韩安国说:“战争如同一个机关,打开容易在恢复就难了。”

        刘彻说:“难就难了,什么事儿容易?这个世界上有一件容易的事儿吗?朕有时候也去长安城转转,当个普通老百姓还不容易呢,何况朕要当一个皇帝,难就不办事了?还是你们只是觉得做臣子的难?我看你韩安国,你就负责辎重部队吧!只要朕活着,就要打下去,一直打下去,也不负祖辈们数十年来韬光养晦,财富积累,让朕有了今天的机会。”刘彻说着,随即开始部署对马邑之战的进攻。

        刘彻任命声名远播的飞将军李广为骁骑将军,与轻车将军公孙贺、屯将军王恢、材官将军李息,御史大夫韩安国兵分五路,重兵三十万出兵马邑,其中王恢、李息率领的三万大军,负责袭击匈奴辎重,韩安国负责汉朝辎重,李广等人率领重兵,在马邑城境内埋伏。

           刘彻布置完这些,夜已深,遥看天上银河,明波暗涌,众多星星放光明,却难掩最亮的那颗星。

        

        众人离去,只有田蚡还轻轻的跟在刘彻后面,瞧着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样子,刘彻问:“舅舅可还有事?”

        田蚡说:“陛下,微臣只想给你提个醒,微臣觉得,韩安国是对的,我们和匈奴人,那从来没赢过,想当年,高祖皇帝戎马一生,都差点把命搭进去,何况我们现在?”

        刘彻说:“舅舅的意思是朕没打过战争?没打过我还不能谋略?没打过朕还不能打一次?朕要永永远远的打下去,要打出一套自己的胜利经验来,我刘彻,不是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打自己屁股的主儿。”

        田蚡说:“微臣是担心,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输了,那麻烦就大了,就怕居心不良者,群起而围攻陛下。”

        刘彻沉思一会儿,说:“舅舅这话有良心,朕甚安慰,不过,战争之事儿,朕已经决定了,身后的麻烦事儿,舅舅就看着办吧。若是淮南王那边要出什么幺蛾子,舅舅你可得替朕兜着,谁让你是舅舅呢,朕若是被后方牵制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舅舅你,别忘了,咱可是一家人。”

        田蚡一头冷汗,忍不住心里感叹:“这个皇帝,真是刁钻啊!”于是说:“舅舅老了,什么胆子也没了,陛下再这样吓唬舅舅,舅舅就要死了。从皇帝派兵打马邑,偏偏把我这个舅舅撇开,舅舅就知道,没有用了。”其实,田蚡心里明白,什么朝议廷议,是战是和,那都是皇帝想要的公论,皇帝心里的主意,是早就拿定的,如今的刘彻,不是当初的少年皇帝了。

        刘彻说:“舅舅这是哪里话,不可能?再说了,咱俩谁吓唬谁还不一定呢?舅舅背后,人多势众呢。小小的马邑城,不足以让舅舅去,长安,才是舅舅呼风唤雨的地方,舅舅说我说的是不是?何况,从长安到淮南,总比马邑城要近得多,朕都替舅舅想着呢。”田蚡刚想又说什么,刘彻阻止他不要再说了,拂袖而去。剩下田蚡,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对着天空,像是心事重重,又像是高枕无忧,只是一脸煞白,有点瘆人。

 

        聂壹在单于王帐时,总有一种感觉,张骞就离他不远,他有心找张骞,又怕军臣起疑,为了马邑计划,只有放弃了。

        事实上,聂壹不可能见到张骞,每当有汉人来,张骞的囚禁之地就加强的戒备,而兰棠宝儿,依旧是他闯不过的关。兰棠宝儿爱上了张骞,没有错,可是,她要的,是这个男人的安全,而不是再度让他深陷水火倒悬之中,不顾自己性命。所以,每当有汉人来,除了军臣单于最信得过的眼睛,还有他的宝贝女儿一起盯着张骞。虽然有了兰棠宝儿,张骞的日子比着往常好过了些,但是软禁更加严格了,何况,他一直都还没有与这个兰兰居次圆房,他心里的隔阂与心结无法打开,何况心尖上,还有日思夜想擎着的人。

        张骞曾经听须卜吉善说,汉朝又来一位公主,可惜的是,那位公主被军臣单于杀害了,须卜吉善感慨,那位小小女子,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在军臣单于面前,临危不惧,坚持说:“皇帝赐封,就是公主。”军臣单于的探报说的很明白,她就是一位平常人家的女孩,一个无有皇室血缘的公主。

        这一次和亲,是军臣单于和汉帝刘彻互相的试探,和亲公主遭此毒手,让刘彻所有的底线触底,这是他继位后第一次,他发誓也是最后一次。

        刘彻不禁想,当时有人曾提议,让江都王刘非的孙女刘细君前去和亲匈奴,只是这个大臣一出口,刘彻就懵了,这个被舅舅提拔上来的臣子,做事果真不懂脑子,细君公主还是幼儿,怎能去和亲匈奴?不过,刘彻也想着,细君公主的父亲江都王刘建不是个东西,留着细君公主,早晚用得着。因此,当和亲公主悲惨下场的消息传回长安,更让刘彻觉得攻打马邑是对的。不过,与和亲公主遭遇不测的消息同时到来的,还有有关马邑城的消息,这消息汉帝刘彻得到了,军臣单于也得到了。

       

        聂壹回到马邑城,马邑的长史早已给他准备好了死囚,他把死刑犯人头挂在城楼上,同时,给细作们放出了可靠的消息,此时马邑群龙无首,只待迎接军臣大单于。得到消息的军臣单于心中狂喜不已,而刘彻也早已做好的周密部署,战争一触即发。

        军臣单于带领十万匈奴精兵,快马加鞭直奔马邑城而来,他们很快到了汉朝的边界武州,此地距离马邑,已经只有百里之遥了。武州这个地方,在以往,山坡上牛羊成群,牲畜遍地,现今却没有一个人,除了呼呼而过的风,再也无一物,军臣单于甚至嗅到一丝可怕的宁静,他遂起了疑心。这时,须卜吉善抓来了两个人,武州尉史和他的近身侍卫。

        军臣单于问:“你们俩个,是死是活?只看你们说真话还是假话?”

        武州尉史说:“请大单于饶命,小人愿意讲真话。”于是,该尉史把自己所知道的汉朝计划,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军臣单于听后大吃一惊,心想:“果真马邑有伏兵,汉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诱杀于我,这是汉匈之间,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份耻辱,被他摊上了,心中顿时恼恨不已。”刚巧,乌琅带着匈奴骑兵队又把聂壹抓了过来,看见聂壹,军臣是气不打一处来。

        军臣单于怒气冲冲的说:“都说汉人是不可信,可我还是糊涂,竟然相信你这个汉朝奸人,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商人,竟然充满着爱国热情,为了你那个不中用的皇帝,丢掉性命,值得吗?”

        聂壹说:“不是我们汉人不可信,而是你们匈奴人太贪婪,大单于若不是贪图我马邑城,怎会中小人之计?我大汉朝的皇帝,如天上日月,光耀万里,岂是你一个蜗居在大漠草原,专靠侵扰我大汉边民,劫我百姓财产的什么大单于能比的?你匈奴人,和那些盗匪有什么区别?盗亦有道,你们娶我们的公主,拿我们朝廷的钱财,却还背信弃义,侵占我汉朝边境,这一次,我大汉皇帝就是要告诉你,军臣,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作为一个商贩,不怕死,何况我大汉的战士,还有早已被欺压够了的臣民,你们匈奴人作恶多端,把我大汉朝这头雄狮唤醒了,血盆大口就要来吞噬你这些不劳而获的恶贼了。”

        聂壹的话,听军臣单于忍不住大声嘶吼:“杀了他,给我立即杀了他。”

        当军臣单于的侍卫动手时,须卜吉善抢先一步下了手,聂壹嘴里依旧不停的说:“我汉朝皇帝英明神武,我聂壹,死而无憾。”

        须卜吉善亲手杀聂壹,是想留个活口,他低声说:“好自为之”。

        军臣恨不得吃聂壹的肉喝他的血,须卜吉善刀刀见血,刀刀都没插在聂壹的要害处,虽然聂壹罪该万死,须卜吉善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就是凭着直觉放聂壹一条生路。

        须卜吉善抓的那两个人中,武州尉史说出了实情,另一个人始终面无表情,闭口不言,他就是汉武帝那些带有编号的无名细作。

        无名者眼看着聂壹之惨,登时红了双眼,他奋力挣脱,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直冲军臣单于。只是,无名者所有的利刃的光芒,都被须卜吉善以肉体之身化解,这件匕首,非同一般,上面沾满剧毒,这种毒液,是长安城著名的藤寻医生专门为这些编号者配备,须卜吉善雄壮的身躯逆光倒地,而无名者早已被军臣单于的骑兵队拉去五马分尸。

        军臣单于一时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以须卜吉善的能力,不必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救他,即便是救他也不会让自己置于死亡之境,看着须卜吉善倒在血泊之中,军臣单于落泪了,说:“吉善,你是须卜家的长孙,你还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挺着,我们的太阳神会保佑你。”

        须卜吉善紧紧握住军臣单于的手,说:“从小大单于都把我当儿子一样待,吉善非常感谢大单于的厚爱,为大单于而死,是吉善的光荣,只是还请大单于答应我,给须卜尼尼母子一条生路,就让须卜尼尼离开须卜家族,让她带着孩子,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与命运。”须卜吉善说完,吐血而亡。

        本来,军臣单于还想说些安慰的话,因为他和须卜吉善都清楚,刀伤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那沾染的毒,纵然草原名医多,也恐怕难以救下须卜吉善的性命。须卜吉善死了,军臣单于手捂泪眼,跪在地上,默念说:“我的太阳神,吉善,你是太阳神派来的保护者,我草原上陨落了一颗最亮的星。”

        须卜吉善,草原上的勇者,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告别了人世。事情就是这样,以不可为而为之,方成大勇士。

        就这样,军臣单于带着自己的十万精兵,全身而退,同时,作为对实话实说的武州尉史的奖励,他被军臣单于封为天王,甚得军臣单于敬重。从此以后,这个武州尉史与中行说一样,与大汉为敌,成为史上臭名昭著的汉奸。

       

        军臣单于撤离的整个过程,都在屯将军王恢与材官将军李息的眼皮底下发生,他们是唯一看见匈奴主力军队的人,却任由他们平安无事的溜走。

        当时,李息实在忍不住,提醒王恢说:“就这样放过匈奴人,恐怕要承担贻误战机的罪名,不如我们就直接和匈奴人正面交锋,也好对陛下有个交待。”

        其实,在得知匈奴退兵的那一刻,王恢就非常惊奇,此刻,任凭李息怎么劝说,他都坚持不可出兵应敌,说:“匈奴人这么就走了,真是让人想不明白,怕是其中有诈,再说我们只有区区三万人,和匈奴主力交锋,恐怕是羊入虎口,何况我们的任务是截匈奴辎重,怎么能和匈奴主力正面交锋?”

        李息说:“我们遇见匈奴人,不出兵,也想不出别的应对方法,恐怕要担罪责,屯将军可以想想后果。”眼看匈奴人过去几个时辰了,王恢决定收兵回师,这次‘马邑之谋’彻底失败了。

        而另一边的李广,韩安国他们听到前线来报,说匈奴撤退了,他们遂改变原先的作战方案,立即追击匈奴,却是一无所获,直到碰上折返的王恢,才知匈奴主力早已过去了。

        韩安国一听,怒火冲天,说:“好你个王恢,是你说这些年苦心经营,就是为了今天,是你对皇上信誓旦旦,要和匈奴决一死战,如今,你看着敌人从你眼皮底下,安然离去,我看你怎么面对皇帝陛下,面对我三十万军士空手而归,劳民伤财,像走个过场一样,百姓怎么看,士兵们怎么想?”

         王恢说:“我的责任我自会承担。”也许,说出这话的时候,王恢也把这件事儿看得太简单了。

         深受重伤的聂壹,终于留着一口气回到了马邑城内的家,长年累月行走在大漠草原,聂壹知道,纵然那位匈奴将军有心留他一条命,恐怕他这条命是留不住了,之所以能坚持到家,是因为想给子孙留句话说:“为父因没有对我汉朝有大功大业,也遭匈奴人嫉恨,此地已不是聂家久居之地,我的儿孙们都需改名换姓,离开这里,另谋出路去吧。”

        聂壹说完,与世长逝。大漠的石头会吹风,草原的石头会吹风,注定不是最亮的星,却孤独的散尽所有的忠诚。

       

        回到王帐的军臣单于,愤怒不止,立即召集左右谷蠡王,左右将军、左右贤王,匈奴四大家族等等,召开紧急会议。

        军臣单于怒不可揭的说:“时势不一样了,汉朝的皇帝主动设下圈套,让我们匈奴人往里面钻,真是奇耻大辱。我承认,这次是我的错,轻信了汉人聂壹。”

        须卜吉善的叔叔须卜查尔说:“我们须卜家族痛失长孙,汉人竟敢处心积虑谋害我匈奴大单于,这个仇,我们一定要血债血偿。”

        伊稚斜冷冷的说:“面对汉人,大单于就是心慈手软,这次的仇,必须要报,汉匈那么长的边境线,我们定要让他们不得安生。”

        浑邪王说:“现在的汉朝已不是过去的汉朝,这些年,我们有些将领,的确做的过分,导致汉朝军民一心,对我大匈奴虎视眈眈 。现在,他们是生长在汉地的狼,已经展现了嗜血的本性,是谁造成这样的后果?说句难听的,是我们匈奴人自己,无休止的去侵扰汉朝边境,制造血案,这每一次流血冲突,就染红了汉朝上至朝廷,下至臣民的眼睛。”匈奴人的王帐之内,也分主和派和主战派,浑邪王算是对汉朝主张友好的一个。

        伊稚斜说:“汉朝人的财物,如一只只肥美的牛羊,难道我们放纵不管,唾手可得的东西不要?这是他们汉朝人的命,是太阳神对我们的赐予,他们必须得服从,我匈奴人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中行说说:“我们的重点是让汉朝人心散而不是聚,让他们恐惧而不是安逸,我们只需要向他们不断的提要求就是了,汉匈一旦开战,长期进入战争循环,怕是对我大匈奴也不利。当今的汉朝,经过‘文景’两帝的励精图治,已经今非昔比,不同往日了。他们的皇帝,正在瞅准时机,对我大匈奴加以报复,我们不得不做好全面准备啊。”

        军臣单于说:“必须给他们教训,让那个皇帝刘彻,尝尝吃痛的滋味。”

        右贤王说:“依我看,主要的不是我们匈奴变了,是大汉变了,如今大汉的皇帝,誓要做千古名君,而我们匈奴人有不懂得收敛,依旧变本加厉的血洗汉朝边境,那个皇帝,恐怕是零容忍了,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军臣单于说:“不管怎么战,这一次都要复仇。”军臣单于说到做到,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开始大肆侵扰边境百姓,导致百姓民不聊生,逃亡长安的难民越来越多。

 

        马邑之战,王恢不战而退,这样的结果,让刘彻难以接受。

        朝堂之上,刘彻火冒三丈,说:“王恢,你是死脑筋吗?即便是负责截击匈奴辎重,手中也有三万人马,发起进攻的本钱还是有的。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的勇气去哪儿了?没错儿,是朕要打,你也是叫嚷着要打的,而你,作为唯一与匈奴军队相遇的,你竟然不战,王恢,你真是被自己笨死的,朕也不容易,说直白点吧,得给那些看笑话的人一个交待,你跟廷尉张汤去吧!”

        王恢一听是廷尉张汤,瞬间紧张起来,到了张汤手中,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说:“陛下,臣手中是有三万人马没错,可是,臣是孤军,对方又是匈奴主力,臣犹豫过,一旦正面交锋,怕是这三万人马再也回不来了。”

        刘彻说:“是朕看走了眼,真没想到你是如此蠢到家的王恢,不懂打仗都是要牺牲的吗?什么叫为国捐躯,战争发生的那一刻的决心就是!败仗不耻辱,你们看着军臣单于走,这是奇耻大辱。何况,明明是你畏敌如虎,却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朕不能接受。不过,话说回来,王恢,你的策略没有错,你主战也没有错,你说的话也都是朕的想法,攻打马邑也是朕的决策,但是,总不能让朕去大牢里蹲着吧?”

        田蚡火上浇油说:“陛下,王恢就是个骗子,好大喜功,浪费钱财,给朝廷造成极度恶劣的影响,有欺君罔上之罪。”

        刘彻说:“马邑之战,画虎成犬,让人笑话,王恢,你让朕变成一个大笑话,罪大恶极。”刘彻话音一落,就示意廷尉张汤把王恢带下去,田蚡的眼底,隐隐有一丝笑意,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亲手给皇帝制造了一大块不可磨灭的伤疤。

        王恢被张汤带走的那一刻,刘彻就宣布退出,特意走到田蚡身边,说了一句:“舅舅,这笑话看够了没有?”田蚡这次如梦方醒,立即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隐去眼中不自觉的笑意。

        刘彻说:“马邑之战,固然有遗憾,不过,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要你们记住,被动防御是解决不了匈奴的,我们要大力发展骑兵。虽然之前实行了各种政策,鼓励大家养马,保证马源充足,但是,从今以后,要让大家明白,骑兵战略,是我们解决匈奴骑兵的唯一手段,以骑兵为主的作战方式,才能改变总是等着被打的命运,总有一天,我们大汉的骑兵,要深入匈奴腹地踏平草原。我们要让那躲在大漠草原背后的军臣单于看到,我大汉强大起来了,他该收收了,是他要听话的时候了。以后我们的重点是攻击,不是防御,是突破,不是保守。军臣单于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匈奴人无法无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些话,是刘彻的肺腑之言,是他说出来的,还有他没说出口的是,要培养新的军事将领,势在必行,整合新的作战模式,这么一想,卫青的名字,一下子就在他的脑海里定格。

       

        马邑之后匈奴和汉朝都拒绝和亲,汉帝刘彻和军臣单于心里一清二楚,马邑,只是一个开端。在刘彻心里,以马邑为起点,从此以后,匈奴人向大汉耀武扬威的时代就结束了。

        原本,王恢没想到刘彻会真的让自己去死,可是,直到看到张汤的所作所为,一步一步都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渐渐的王恢就有一种意识,也许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了。自从王恢入狱后,他的儿子一直左右奔波,想救父亲,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求丞相田蚡了。

        出乎意料的是,田蚡十分乐意帮助王恢,田蚡心里的小算盘,是打得噼里啪啦响,他认为,王恢是皇帝刘彻的器重之人,他要让皇上永远记得,这个伤疤,是皇帝自己亲自留下的,作为舅舅和臣子,他都苦口婆心的劝过,不但没有讨到好,反而遭到皇帝的奚落,留下王恢,就给皇帝留下这份耻辱,让他时刻记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特别是这个舅舅的话,还是要用耳朵听的。

        于是,田蚡收下了王恢的儿子送来的千两黄金,只是,钱财他是收下了,他没有亲自去见皇帝,因为前有窦婴之死,刘彻心里对田蚡有疙瘩,他的心里,多少也领教到皇帝的厉害。所以,田蚡直接找到了他的姐姐,皇帝的母亲,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之,这个事情,要用姐姐的手来办到。

        王太后对这个弟弟田蚡,是有求必应,立即把儿子召唤过来说:“王恢是为你办事的人 ,也是你打击匈奴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他这次做的的确有些欠缺,但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彻儿,你若是杀掉王恢,不是等于替匈奴人报仇了?长匈奴人威风?王恢所做的一切,可是为了我大汉王朝,他是有忠心的。”

        刘彻说:“母后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恐怕是舅舅吹的耳边风吧?说说那王恢的忠心,这点我不怀疑,但是我对他太失望了,他毁灭了我一个作为君王的威信,伤了天下士大夫的心,不杀他,难以面对天下。不说别人,就我那舅舅,母后的亲弟弟,都在看我的笑话,母后出面救王恢,猜都能猜出来是舅舅的主意,他的那点 小九九,我可明白的很。”

        王太后说:“你说你们俩,到底想怎样?整天斗来斗去的,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刘彻说:“母后此话不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是母后误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孩儿实在不懂,母后为啥要淌这浑水?马邑之战,只是一个开始,从此以后,我刘彻,成也好败也好,要用战争来洗刷耻辱,所以,彻儿敬告母后,不该操的心还是不要操了,明天之事谁都无法预料,天下,是打出来的天下,不是求来的。只是,母后要记得,如果儿子倒了,无论谁做皇帝,母后这个皇太后,都不如儿子做皇帝的好,母后可把道理想清楚,别再糊涂了,好好的待在后宫,颐养天年吧!”

        说真的,要杀王恢,刘彻确实于心不忍,他本来也是想着,把王恢关一关,过了这个风头,就放出来,可是,被田蚡和母后这一脚插进来,刘彻心里,主意已定,王恢必死无疑,这次马邑的失责,只能由他王恢来当。

        不自觉的,刘彻就想见见王恢,昏暗不清的狱室内 ,刘彻低声说:“王恢,你冤枉吗?”

        王恢说:“陛下,是臣犯糊涂,臣不应该啊!”

        刘彻说:“你可知道,这次的后果,朕若放过你,会带来怎样的地动山摇?你和我,必须有一个人负责,咱俩可是最强有力的主战派!”

        王恢说:“陛下,微臣此生的梦想,就是打击匈奴,臣当时没敢出击,怕是万一打败了,会造成强大的口实,动摇陛下的主战政策。”

        刘彻忍了忍,还是说:“王恢,你去吧,就算你是替朕受过的,朕会记住你的好”留在王恢眼睛里的,是皇帝透着风的背影,而留在刘彻心里的,是王恢,聂壹的死去,心狠一狠,这些都能抛下,要向前看,既然开启了战端,就让一切更猛烈些吧!天生最亮的星,最亮的始终都是最亮的。

 

 

选自鹏鸣长篇历史小说《帝国特使》




《帝国特使》17



《帝国特使》17

作 者鹏 


   鹏 鸣(英文名:彼特peter1956年生,陕西白水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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