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前，我在部属的北京某中专任教。一次哄动全校的事件，让我对班主任工作充满了好奇。

我校班主任清一色的由留校教师兼职。他们有共同的工作模式，日常的班级管理由班干部来完成，他们的工作仅仅是，听取班干部的汇报和下达指示，只有在班内出现打架斗殴、考试作弊等重大事件时，才会亲自顾问。

记得有一年，学校分配来一位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张老师，小张除了日常教学外，还兼了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

与其他班主任不同，小张对班主任工作充满激情。在学生的早操与课外活动中经常活跃着他的身影；与同学们谈心成了他的日常工作；节假日，他还不时地组织同学爬山、看展览…。小张是学生们的班主任，更是他们的朋友。

张老师的班主任工作有目共睹，校長曾多次提出全校班主任向他学习，但这些老班主任却是一笑了之、依然如故。

期终考结束后，毕业班的学生面临毕业分配，毕业分配是毕业班班主任的一场重头戏。我校的学生生源全部来自北京，但学生的毕业分配则面向全国，每个班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能畄在北京。小张在学生毕业分配前，对不少学生的家庭进行了家访，以便掌握第一手材料，合理地做好分配工作。

那年一共有五个毕业班。在毕业分配名单公布后，四个毕业班的学生与历届的毕业生一样，同学们依依惜别，奔向新的工作岗位。

令人咋舌的是，在毕业分配名单公布的当天，张老师班级的学生却闹了起来，嚷嚷着分配不公平，第二天一些家長闹到学校里来了，更有甚者，少数家長闹到了部教育司，并惊动了部長。

从部里回来的校长满脸铁青，责斥张老师未做好毕业生的思想工作，才惹下如此大祸。他被派去食堂养了半年的猪，调离学校，这是后话。

事后，老师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对此事只字不提，但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不解的迷团。

文革期间学校解散，教职员工全部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因原干校的广播扩音器功率过小，领导让我和一位实验员小王暂留北京，给干校装一台大功率扩音机。小王曾担任过几届毕业班的班主任，在与小王混熟后，一次闲谈中我问他那次毕业分配闹事的缘由。

小王说：“这是班主任的秘密，本不该告诉你，不过学校己解散，现在给你讲一些亦无妨。

“在毕业分配前夕，我会召开一个‘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主题班会，作为毕业分配的动员会。会前我先召集班干部开个预备会，向他们承诺，班干部全部畄在北京。但要求他们在毕业分配动员会上带头发言，作个慷慨激昂、鼓动人心的服从分配表态。

“不出所料，有了班干部表态的铺垫，会场气氛热烈，学生个个情绪激昂地争着表态：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有了学生的表态，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将余下的畄京名额分配给一些难以对付的学生和个别离京有特殊困难的学生。這样，就是有个别家長想闹事，他们的子女，亦会进行阻拦。

“说句心里话，张老师的分配是合理的，他将留京名额全部用以照顾困难学生。因他的班干部困难不大，全部分配到了外地。当这些班干部得知其他四个班的干部全部留京时，顿时有了一种不平、委屈与受欺侮的感觉。在他们的怂恿下，由班上几个‘刺儿头’学生带头，一群不愿离京的学生激动地冲向了校长室。”

听完小王的讲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现在这个社会中，老实人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