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那场雨

起床后，感觉季节跟天色不在一个频道，本该亮起的屋子，极像冬天的早上七点，欲晓未晓，光线很暗。忽然想起，天气预报曾说，今天有中到大雨。春寒料峭，会有大雨？我将信将疑。

事出偶然，早饭没吃我就驱车在旅顺中路。风有些强硬，阴云依旧低垂，夹路的山坡之上，不再悲观的树木，吐露出微微的希望，挺起被严寒折磨得有些枯瘦的躯干，准备迎接一身新装的披挂，受树木乐观的影响，山石、泥土也有了脱胎换骨的意蕴，与此相反，孕育着盎然生机的山谷，却没有感染到我，一路之上，我始终被一种无形的重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木然地向前驶着，山野的风，上空阴云聚成的浓云，弓背缩肩的寥寥行人，我木然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偶尔滴落到风挡玻璃的水珠，也没唤醒我的木然。

一路北行，渐渐地面变得湿润，好奇怪，明明没有下雨，为何地上有了水的印记？这是即将落雨的预兆的吗？我不知道。大约接近市区的时候，风挡上的雨珠逐渐多了起来，顶棚也有了滴滴哒哒的声响，酝酿了一个早上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到家十点左右的样子，没有人气的屋子带给我的不仅是冷意，还有比冰冷更难以忍受的孤独。倒在沙发上，觉得抬一下腿、动一动胳膊，都需要付出最后的气力，无聊、无奈、无绪以至无念。虽觉得腹中空空，却没有吃饭的打算，缘由只有一个字：累。躺在沙发一动不动，屋子里很静，静到连钟表转动的微弱声音也大了起来，屋子外面的阳台上，雨落到玻璃上，凌乱的嘀嗒声，也凌乱了我的心。

像极限运动之后，慢慢感觉体力有些恢复，待某些说不出的东西一点一点又回到了身体里，我才去准备自己的所谓“早饭”。吃过饭，来到阳台，夹在楼群间的路上，一湾湾的积水泛着幽暗的光，偶尔有车辆辗过，溅起的水花绽放出的冰冷的孤寂，传到了我的身上，我有些抵不住这寒冷了。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感受到初春雨水的冰冷，感受到雨水所带来的寂寥和孤单，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荡荡，如轻纱般的烟光，悄无声息的四散着，四散着，直至塞满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连同我的心，也被带得空荡荡的。人生是一条单行路——一条专属于自己的单行路，出生即被时间牵引着，一路前行，沿途的收获和遭遇，有些可以靠努力、辛勤去赢取和躲避，有些因受命运的支配，尝试俗世力量的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天意难违，这是无数人在遭到重创后无奈的悲叹。我没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迈，也不具备特立独行、坚韧不拔的勇气和毅力，人生的路走到望见夕阳的今天，最大的愿望无非是一日三餐有人给端上饭桌，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高？

雨越来越急，玻璃外层滚动的雨珠早已汇成滔滔汪洋，里面升上了一层薄雾，透过薄雾，我看到半空上的浓雾被林立的楼顶分割成不规则的几何体，飘荡在窗子前面。相继屋子里有灯亮起，先是零星几户，渐渐更多的家里被点亮，凄风冷雨，孤馆羁旅，惟有这温馨的灯火照亮游子的归途。我离开阳台，回首将窗帘拉上，然后坐到电脑前。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显示屏有些刺眼，窗外，淋漓的雨毫不停歇继续着它的哗哗声，我默默坐着，感受夜的孤独、雨的凄凉，许久许久，键盘没有敲下一个字符。人到了一定年龄，许多事会很看得开，触景生情的概率只会越来越低，然而，任何人都有被某种情绪左右的时候，不要难为情，这就是所谓的天性，它由不得人。相反，我倒是很得意这样的感觉，因为在我们满意于自己宠辱不惊的修炼的时候，或许没有想过，这样的修炼是牺牲一部分天性换取的，“情绪化”对每一位步入老年的人来说，就如调味剂，在寡淡而千篇一律的生活里，添加进久违的感受。老夫聊发少年狂，偶尔放纵自己的情绪，张扬一下个性，有何不可？

按下开关，屋子瞬间明亮，在雨声里，我敲打着键盘，将一天的所见及感受，用文字记录下来。多年以后，或许某一天，不经意打开文件夹，看到这样的记录，不知我能否还记起当初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