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票友五十年》(九)李燕生口述 张卫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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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票友五十年
李燕生口述
编者按:
梅花
喜爱曲艺应该是直接受到我母亲的影响。母亲是天津人,怹爱看曲艺,我小时候曾住西单石虎胡同,怹常带我去大光明电影院去看电影。但是,最多还是去西单游艺社看曲艺,那会儿叫杂耍儿园子,曲艺、杂技两种表演形式都有。我二姨来北京时我们也一块儿去,母亲要是回天津老家,我二姨也同我们去曲艺园子。所以小时虽不十分懂这些玩意儿,也爱听,还能粗略地记住些唱词。知道那些老演员的名字,什么样的曲种,什么样的味道,我尤其爱听单弦、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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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梅花大鼓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对音乐以及曲词的优雅所吸引。它纯属北京的艺术,京音、京腔、京字、京韵。这个曲种也是惟一诞生在北京的独有大鼓形式,大家都知道梅花大鼓的音乐特点是悲、媚、脆。
其实,我的第一感觉梅花大鼓的音乐性很强,旋律缠绵细腻,如果作为曲艺中它相当于京剧行当里的青衣。表面上看这个曲种好像有点温,其实要是掌握好,把它唱好,使观众听进去,它并不温!
梅花大鼓演唱从节奏到速上来说:有慢速、中速、快速,这一点基本占全了。演唱梅花大鼓很需要本钱,没有一条圆润的好嗓子根本不可能驾驭这个曲种。演唱时用的高音、低音都很鲜明。高音你得上得去,唱到低音时你还得唱清楚字眼儿。梅花大鼓的伴奏也很丰富,三弦、四胡、琵琶从开板到上三翻儿、下三翻儿、快三翻儿等不同的变化,加上鼓板的节奏敲击可谓美不胜收。梅花大鼓多以抒情为主,“红楼”的段子较多,俺本人是性情中人,所以唱这个曲种,觉得恨适合自己……
上
1980年,在佟德明家的一次聚会中勾起我对梅花大鼓的兴趣,自此便开始用功学习,在梅花方面也算是上道儿啦!
佟先生是“念家儿”,所谓“念家儿”就是弹奏三弦的瞽目先生。那天的聚会还有曹宝禄师大爷的子弟李芬师兄,我的好友王志超(谭凤元的学生),我们除了过岔曲、单弦以外,他们也唱了几句梅花调《黛玉葬花》。看着我对梅花大鼓感兴趣,他们便撺弄我说:“燕生要是唱梅花准好听!”这是因为嗓音天赋还比较好,而且我对咬字很认真,对每个字的头、腹、尾以及归韵还算讲究的缘故。于是老佟就给我念了“头落儿”《葬花》,很快就把词抄了下来。事后,我又去了老佟那里两三回,老佟给俺弹奏,当时我也不会拍板,反正是越唱越熟,逐渐就迷恋上了这个曲种。后来俺与李建枢一块儿弹唱,还有沈执政为我拉四胡伴奏,此时越发觉得梅花调真是优雅,也觉得凑上四胡更好玩啦,结果我们把《葬花》这头一落儿练得还挺瓷实。
后来,我到胡玉民先生掌管的朝阳门内南水关的票房演唱,那时的八角鼓票房水平很高。当时还有几位也能唱下来这段《黛玉葬花》的“头一落儿”,虽然我唱了这“头一落儿”,但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整个段子拿下来。胡玉民先生对我这段帮助很大,而后便是胡叔逐字逐句帮我念下来。那会儿不会打鼓,不会打也不能不打呀?没办法就是自钻,鼓板打不好就尽量不多出声儿,不过是随着节奏打鼓,也算不觉得搅吧……
那时也在其它票房唱,找机会见观众锻炼吧……
用
1985年,高家兰先生的长子高建民结婚,大家都去庆贺,遇上刘海青对我说:“大哥听说您在唱梅花?”我说:“是呀!”简短截说,从那天开始,刘海青每周就到我家去两次,最少一次,为我弹奏这段《黛玉葬花》。这段拿下后,我们又把《宝玉探病》唱了下来了。经过不断反复练习这两段,我们也觉得有点样儿了,便想着应该把这两段留个录音作纪念。于是就找了一天在家里,约请了刘海青弹三弦,孙鸿宴拉四胡,刘锡川弹琵琶。那会儿俺鼓打得不行,还约了刘淑贞老师打鼓,大家汇聚一堂其乐融融。我还记得那天是1987年12月2日,当时深秋已过正是进入冬季的节令,我们在家里把《黛玉葬花》和《宝玉探病》一气儿录制完毕,而今每当听着这两段录音时,彼时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
而后,曹宝禄师大爷知道我近期主攻梅花调,兴奋得不得了,于是把他唱过所有梅花大鼓段子的曲词、录音一股脑儿地找出来,对我说:“燕生你都拿走,这就是你的啦!”那时找这些东西还是很不容易的,好几盘磁带上注明有《宝玉劝黛玉》、《黛玉葬花》、《黛玉悲秋》(带四季)、《哭黛玉》、《王二姐思夫》、《拆西厢》等。都是曹大爷自己清唱的教学素材!当即还逐字逐句地给我说了一个小段儿《拆西厢》,并把梅花大鼓的要领反复细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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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漫画家李滨声先生与李燕生先生合影
我去天津到张剑平老师家,剑老听说我喜爱梅花调,便把花五宝老师的录音磁带《宝玉探病》找出来给我,还特意嘱咐我说:“虽然你唱的是京派,可你多听听这些,对你都有好处的……”
这期间我曾经有一阵儿真像中了魔一样,凡是原来老先生们的录音全听,能有录像的看录像,先后又把《宝玉劝黛玉》、《黛玉思亲》,还有曹大爷给的《拆西厢》等都给上上了!
梅花大鼓的鼓套子非常重要,光会唱不会打鼓就好像唱岔曲、唱单弦,不会打八角鼓一样,因此一定要学好打鼓才成。因我从小就对“鼓”有偏爱,小时候看到学校里的鼓号队我都走近了看,看着大鼓怎么打,小鼓怎打,凡是鼓就爱看,就爱听!看后就回家敲脸盆……
起初也没少练打鼓的几个开蒙的基本点,自己反复练,什么“嗤嘣、嗤嘣、嗤嘣嘣……嘣嘣、嗤嘣、嗤嘣嗤……”基本点儿虽然打得挺熟练,可是用在实际上就不行了。
原来只凭着自己的感觉跟着打真是不规矩,海青陪我到刘淑慧老师家去学打鼓。淑慧老师还挺欢迎我来,她的老伴是教师,我们都叫他樊老师,那人非常随和,以后我们也都成了好朋友。我向淑慧老师学打鼓还是很不容易的,虽然她很高兴教我,但她对艺术还是那个老派儿,比如说一个地界儿教你,给你说三遍,你还不会,她就不理你了。整着脸子比打你骂你还难受,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我知道她的脾气,因此就得更加用心,三遍,我两遍半就必须得学会。如你拿下来,打对了,她可高兴了,就继续往下给你说,给你做示范,哪点儿轻、哪点儿重。不时地还听她的一声:“嗯!这点儿使劲!”淑慧老师曾经说过:“什么样儿这鼓算打得好?你这鼓,搓儿打的越密,说明你打的就越好!”总之,向淑慧老师学习打鼓真是受益匪浅。我还在票房与刘淑慧老师拆唱过《宝玉劝黛玉》,很可惜这位良师益友不幸患病很早就离开了我们……
一次在票房演唱完,马岐(三哥)对我说:“燕生你这下三翻儿收鼓收得不对!”他给我说如何打,我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回家后赶快找到老先生们的录音、录像,观摩学习,后来逐渐摸索着学会了。1998年,北京曲协搞活动,有幸赶上赵玉明老师辅导,最后一句收棵儿,那是赵老师教我的,真是画龙点睛啊!
求
梅花大鼓《下西厢》这个小段儿是孙鸿宴大哥撺弄我学的,唱腔原是韩德福先生设计的,一共二十句,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虽然是二十句,从开板、原板、怯何、野鸡溜儿、上板都有了。唱腔很丰满,也没有那个“哎”字,这小段儿是孙鸿宴大哥一句一句教我唱的,虽然大段子会了几段,可学这个小段儿的时候,有的唱句也得若干遍呢!真是精致灵巧的好唱腔。这段子拿下来之后,心情却是无比愉悦。
我有幸得到三弦圣手韩德福老先生的梅花调伴奏,那是由怹的得意弟子孙鸿宴大哥提前约定,带着我去的陶然亭黑窑厂韩先生的寓所,那天同去的还有刘宝光先生以及刘海青老弟。到了韩老先生家里,还没怎么寒暄,韩先生便拿起弦子,孙鸿宴大哥抄起了四胡,他们师徒二人高兴地为我伴奏。那天本来想唱一落儿《黛玉葬花》应景儿也就是了,因韩老先生年事已高,不好麻烦怹弹奏的时间过长。结果我刚唱完第一落儿,老人就兴奋地继续弹了下去,我也就接着把第二落儿唱了下来。因为唱了两落儿,所以这份现场录音弥足珍贵,这也是韩老晚年难得留下的梅花调弹奏,而且是带有上下三翻儿的三弦伴奏录音,特别是孙鸿宴大哥配合的四胡,演奏真是珠联璧合。那天是1992年4月12日,录音的开头还由刘海青报幕说明,我至今还保留着这份珍贵的资料。
1992年,参加全国首届业余曲艺大赛,魏喜奎老师知道我要参加,打电话把我叫家去,楞给我上了半天课。给我示范怎么上台,怎么下台,如何跟观众交流,看我打鼓说我:“你还使劲呢,竟往腮帮子上打!”于是便耐心地给我说。那一天真是溜儿溜儿的半天儿啊!还说:“我给团里的那些学生们上课都没有这么用力呢!”魏老师这么对我关心,如此示范教我,真是感动……
陈绍武老师与我师父是莫逆之交,一次我与陈老师说,我现在弄梅花大鼓呢,我得享受享受您的大胡琴儿,他高兴地说你到家来呀!我与海青到他家,尽情地享受了大胡琴儿,有的各别字句不合适,怹还给俺指正修饰。
李丹书老师在北京曲协工作,怹也是我的良师益友,对我帮助很大,给了我许多曲艺资料。怹那儿有两本,“燕生,你拿走一本!”还有一本的资料,“燕生,你也拿走,我需要用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1993年,李老师对我说:“燕生你的梅花大鼓应该总结一下啦!”便和北京广播电台(文艺台)的编辑于万海、张红联系,在文艺台做了专题录音,那次溜儿溜儿地录制了半天儿,大家都很高兴。录了《黛玉葬花》、《宝玉劝黛玉》、《下西厢》三段,没过几天就播放了出去。
北京曲艺业余组织有一个“沙龙”,先后约我去天津演出过两次,头一次唱的是《宝玉探病》,第二次唱的是《黛玉思亲》。在天津的演出也得到了同行们的认可,也结识了好多老师与朋友。第一次去天津是在长寿园演出,不想还有个遗憾的地界儿。就是那天晚上回京时很仓促,回家时不小心还把一付紫檀鼓板和大褂儿(在一个包里)丢了,这算是把最心爱的东西没有守住呀……
鼓
在学习梅花大鼓的过程中曾得到不少前辈们的鼓励与夸奖,一次在王辅仁师叔家,怹对我说:“燕生,你的梅花大鼓唱得还不错!”
在希世珍(希叔)家的酒桌上,希叔说:“要唱梅花还就得让我们这小小子过去!”虽然说是怹跟我拍老腔儿,但我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一次张喜林(张叔)对我说:“燕生,我这儿不管是买卖儿,还是票房,你别上我这儿来,你只要来,我准派你场,你不唱是你事!”我听了很是感动的!
前几年我还与王金凤老师合作过,也是拆唱《宝玉劝黛玉》,这些老人与我的关系非常好。
已故三弦名家、评书表演艺术家马增锟大哥也没少跟我合作,他对我一直很关心,曾经夜里十二点多给我打电话说:“燕生你到老钱那里(“集贤承韵”票房),我要在你就唱梅花,要是不在你就唱别的,唱岔曲……”
余 韵
近几年由于忙于俗事,没有当初那么用功,因此就不大出来演唱,也不常去票房过排啦。
以上这些回忆,都是我五十年来的习曲之道。作为一个曲艺爱好者,玩票也不是很容易的事!至今我依然在耳边荡漾着恩师李宝岩先生谆谆嘱咐我的话语:“你在业余演唱就挺好。因你性格所至,你干不了这个,这一行是,吃好了,是戏饭!吃不好,是气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