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

她很早就有白发，到了30多岁，头发几乎全白了。走在路上，常有小孩叫她奶奶；坐公交车，也常有年轻人给她让座。但当看到她的正面时，人们才发现那是一张年轻甜美的面孔。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非常爱美的人。那时，她经常对着镜子喊：“我又长白发了。老公快来，帮我染发。”老公闻声赶来，手拿染发用品，一声吆喝：“来啦！”他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更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可天有不测风云，3年前，病魔无情地夺走了她心爱的人，一家的重担全压在了她柔弱的肩上。她养育一双年幼的儿女，每天起早贪黑，忙得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便再也没心思去染发了。

见她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不断有热心的红娘为她牵线搭桥，并劝她把头发染一染。她总说：“这事还得征求孩子们的意见。”她就笑着对两个孩子说：“妈给你们找个后爸，你们愿意吗？”孩子们齐声哭喊： “不，我们不要后爸，我们只要妈妈……”泪水夺眶而出，她把他们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好孩子，妈妈不找。”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再嫁人，一方面怕孩子受委屈，另一方面她心里始终只有丈夫。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她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孩子们本想留在母亲身边尽孝心，可她鼓励他们到外面的世界去创业发展。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守着空巢，形单影只。这时候，孩子们想给母亲找个老伴，可她摇摇头说：“只要你们努力工作，妈妈心里就充实得很，一点都不寂寞。”有一回，孩子们总算说服了母亲去相亲。孩子们高兴地给母亲换上新衣新鞋，又说：“妈妈，您最好把白发染一染，这样显得年轻一些。”她忽然又变了卦，说：“算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相什么亲，染什么发！”

就这样，她一直留着白发，一个人又过了许多年，直到90岁时无疾而终。孩子们回忆，老人走的时候很平静，交代完后事，又对围在她身边的儿女们说：“把我的白发染黑，再把那件藏在箱底的旗袍找出来给我穿上。我要打扮打扮去见你们的爸爸。”孩子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不染发、不打扮，原来母亲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最爱的人。孩子们眼里顿时噙满泪水，开始为母亲染发。这是他们第一次为母亲染发，染得既认真又仔细，之后为母亲换上旗袍。

一切完毕，她轻轻挥了挥手，安详地合上了眼，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