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忠诚和责任

    三年前我家养过一只狗，是黄色的拉布拉多，女性。我一向不赞成养什么宠物，不是不喜欢，而是怕烦。无奈女儿特喜欢动物，而我呢，有时心软，不免要顺着女儿的意思。这狗，就是趁我心软的时候蹓进我们家的。

    这狗小时候，是同一小区一户人家养的，那家女主人生了小孩，没心思管狗了，就说要送人。女儿经常去那户人家院子里送东西给小狗吃，每天都带狗在小区里玩，于是，狗就只听她的了；有时，女儿也把狗带到家门口来，但我和太太都没让它进家门。

    女儿就闹情绪，说多可爱啊，你们这些没狗心的。我说，你不废话吗？

    有一回，我们全家去大连旅游，女儿一路上仍旧念念叨叨的说着她的“乐克”（Lucky）（女儿刚给小狗起的名），我听烦了，就说，过几天我们回家，如果那狗等在家门口，我就让你收养它；若没有，以后你就不许烦了。女儿说，好，一言为定，拉钩！

    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大概晚上八点，我一看家门口没狗，放心了，乐了。女儿很是不高兴。这时候，对面老伯出来了，说，你们不在时，乐克天天都到你们家门口等，每天来几次，今天也是刚刚才回去，它真跟你们家有缘份的！

    我心想，这回完了，民意都出来了。心一软，就同意收养乐克了——毕竟，我小时候也是养过狗的。

    乐克就这样进了我们家门。一开始，它特乖，知道我和太太不希望它进家里，就只在客厅门口二平米左右的范围内活动，你叫它，它都不进来。后来，它一步一步地扩大了自己的地盘；再后来，它就把客厅和地下室都占领了，并且开始捣乱，开始咬它认为可以咬的东西，报纸啊，地毯啊，櫈子和桌子的腿啊。总之是要把我家弄成狗窝。

    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心软了。

    但它确实也有一些可爱之处。每次下班回家，在门口候着我的，一定是乐克，让我顿觉温暖。每次捣蛋后，我把它叫过来，瞪着它，它就耷拉着脑袋向我认错，仿佛说，我也是没办法啊，管不住自己呀。长到一岁光景，它竟然能算算术了，知道1+2＝3了。

    这狗就这样在我们家住着了。

    事情出在后面。我家右手的邻居家养了一只博美狗，小小的，长相不敢恭维，而且特别凶狠，经常在小区里狂吠，追人，可以说是人人讨厌的东西。主人呢，也并不管理。有一回我出门，这只博美刚好在路上，追我，咬住我的裤管，我愤怒，转身踢了它一脚，邻居老太太在一边，居然也不吱声的。

    这只博美实在不美。

    我家乐克长成以后，模子较大，挺威风的，开始时它也并不理睬邻居那只博美狗，意思好像是：小样，你那算啥？但有一天傍晚，我女儿放学回家，走到家门口的道路上，那只正在家门口的博美狗就追咬过来，这时，乐克就生气了，冲上前去，一下把博美狗扑倒在地上了。我没有亲见，未知原委。据女儿说，乐克只是把博美狗压在身下，并没咬它；邻居老太太说，不但扑倒了，而且咬它了。此事也没法让公安来侦破，就成了悬案。

    无论如何，邻居那博美狗从此有三个月没敢出门。邻居老太太很是生气；而其他的邻居们都夸奖我家乐克，说它做了一件好事，是只好狗。

    但我就苦了。为了不破坏邻里关系，我决定把我家院子围起来，再给乐克做个狗屋。这项工程花去了我整整二万元！

    事还没完呢——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有一回我在北京出差，我太太给我电话，说不好了，出事了。我说什么呀？她说，我家乐克把人家博美狗咬死了！我一听就懵了。

    第二天回到家里，我了解了事情经过。原来我家阿姨买菜回来，开了院子的门，刚开一条缝，乐克就硬生生挤了出去，直奔邻居家的后门（那博美狗不敢从正门出来，那天正好偷偷在后门放风呢），只听那边传来一阵撕咬声，等我家阿姨赶过去，那博美狗已经躺在血泊中了。随后，我太太开着车，邻居老太太，我家阿姨，一起把博美狗送往狗医院，但终因流血过多，不治而亡！

    事发后，乐克躲在狗屋里，好几天没敢出来。我去狗屋前唤它，它也死活不出来——它知道自己犯事了。

    没办法，我决定把狗送走。我弟弟开了车来，准备接它去乡下。临走前，我跟乐克交待说，你已长大成狗，快二岁了，如果是人就已经是公民了，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对不？人家博美狗你不喜欢，可以，但人家也是狗哪，再坏，也不该死吧？你也不至于咬死它，对不？

    乐克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看我，仿佛在说，我晓得了，你惩罚我吧。在女儿的眼泪中，乐克乖乖地上了我弟弟的车，走了。

    最后，我最倒霉，赔了邻居家3000元。

    大约过了八、九个月，我弟弟告诉我，乐克生完五只小狗后，有一回在外面蹓跶，被当地农民打死吃掉了。——这个结局，我们一直没敢告诉女儿。

                                                   2011年12月12日记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