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品

（五 章）

蔡 旭

（《河边柳》（文学双月刊）2024年第4期）

 

太阳能

    

影子拖在我身后时，我把伞撑起。

  影子走在我眼前时，我把伞折叠了。

阳光照在身后，我并不宽厚的背就是小小的电池板，让我尽情地吸收与储藏。

那就是宝贵的太阳能呀。

晒太阳的好处大家都知道。

消毒，杀菌，补血、补铁、补钙，促进血液循环，增强新陈代谢，提高人体免疫力，利于身心健康。

人也是需要加油的。仅是让我充加能量、心情愉悦这一条就够好了。

有人怕晒黑。黑与健康，你要哪样？其实，你在早晨与黄昏去晒就好。

有人怕晒得难受。你不必面向阳光，转过身来不就好了吗？

世上许多事都是有讲究的。

事半功倍或事倍功半；两全其美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大获全胜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都得由你把控与选择。

你不主动选择，可能就会得到相反的选择。

 

错  过

 

我急匆匆赶到车站，那班车还是开走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犯错就要付出代价。

一大厅幸运的人都看着我，却看不到一份同情。

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它也不会总在原地等你。

好在车站里的车，上午的走了下午还有，今天的走了明天还有。

误车了，只要认错，只要愿改，也只是多交一份学费。

 

不禁想起一件年轻时的往事。

一次无法原谅的错过。一堂无法补课的课程。一次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教训。

一条不会回头的河流，已不知奔流到了何方何处。

错过了，就是永远。

只能在梦中，一次次地回放。

 

空酒杯

　　一群酒味相投的人，聚会时自选成了一桌。
　　酒杯们潮起潮落，一次次见底，一次次斟满。
　　只有我的空杯子坐在一角，静静地倾听与张望。
　　我是被他们硬拽到这一桌的。
　　自知经不起酒精的考验，也就从来不醉，因为从来不喝。
　　眼前是频频举杯，激情泛滥，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我也很羡慕。羡慕应对如流的风度，与主动出击的勇气。
　　不过，只能坐在兴高采烈的包围中，泄露我的失意。
　　在他们强加给我一杯时，推托中，竟把酒洒了一地。

　　我还是我，总是握不住一只小小的酒杯。
　　握不住生活的把柄。

葫  芦

 

都说“守口如瓶”。

其实瓶子也不那么可靠。盖子稍有松动，秘密就泄露了。

还是葫芦更保险。它把嘴巴吞进肚子里，把秘密烂在肚子面。

谁也不知葫芦里装的什么货。怎么都不开口，打死也不说。

肚子里装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难道最终目标是当宰相，真的让肚里能撑船？

 

也不一定是自己不想说。

有些是不愿说；有些是不屑说；

有些是不能说；有些是不让说；

更有一些，是不敢说。

越是真的，越不敢说。

 

省油的灯

 

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是相争的人们经常随口喷出的一句俗语。

形容一个人麻烦，不好对付，或不能欺负。

似乎也在说：省油的灯在世上是不存在的。

其实，世上真有省油的灯。

一盏省油灯，赫然坐在珠海普陀寺佛教博物馆里，让我大开眼界。

这是元代磁州窑的出品。

只见灯座下有一个碟子，可以注入冷水。

油灯点亮时，冷水给热油降温，减少挥发，就可省油了。

这个碟子还可隔热保护桌面，免得留下烙印。

据知南宋的陆游做过省油灯的实验，只是无法得知其详。

现在有了这盏元代的磁州灯，就有实物为证了。

 

一盏小小的省油灯，竟有这么大的学问！

世界之大，我们不了解的窍门太多了，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话，不能说多了，不能说过了， 不能说绝了。

一盏省油的灯坐在我的面前，它并没有点燃——

却实实在在地，照亮了我。

 

蔡旭，广东电白人，现居珠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海口晚报》总编辑、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出版散文诗集38部、短论集5部、散文集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