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亲

（二 章）

蔡  旭

（《星星 散文诗》2023年第8期）

病躯里的爱心

　　一座轮椅坐在一部旧电脑前。

　　拖着一条截肢的左腿，他在网络的大海中游泳。

　　在大海中捞针。寻找一种救命的药，救自己的命，救更多病友的命。

　　得的是血友病。很稀奇，很稀有。一碰就会出血，要靠输血救命，或靠凝血因子制品救命。

　　他的哥哥就是因此辞世的。他的左腿就是因此截掉的。

　　网络上，会有爱心组织与人士资助的药。

　　没有资助时，他就高价购买，平价出让。

　　他在守望着，寻找着。用他病残40多年的身体，支撑着省内60多位血友病者微弱的苦盼。

　　多年来，靠一根QQ的线，病友们已100多次登访过他的蜗居。

　　他还让出自己正用着的药，为了救治病友的生命。

　　一部旧电脑，长年整日的辐射，没能入侵他坚强的心。

　　在病残的躯壳里，那颗为着他人，自然也为着自己的心，坚持着艰难而快乐的跳动。

　　它的跳动很得力，很旺盛。

　　因为那颗心，不但没有残，没有病，还有着许多人或缺的——

大爱。

苍劲的老胶树

当年，他们栽下的那些幼小的胶树，已长成一片壮实的橡胶林，绿苍苍地覆盖了漫山遍野。

四十多年前那位稚气的潮汕知青，现在是这个大型国有农场的掌舵人。

这天，当年的“场友”们千里迢迢地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多年来梦中萦绕的青春的农场，追忆汗水、泪水与血水交汇的农场的青春。

他，一棵在此扎根的胶树，张开双臂拥抱着当年的战友。

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又哭又笑。

这些大官、大款，教授、作家，下岗工人或特困市民，为青春与爱情，理想与现实，成功与失落，欢聚与缺席，而百感交集喜泪交加。

转过来面对场长时，终于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欣慰。

那橡胶林淌出的财富，那剑麻林伸出的希望，那芒果林结出的硕果，那香蕉林飘出的香味，那甘蔗林溢出的甜蜜，那么实在地绿化了人们的心田。

在当年他们的窝棚处，盖起了一幢幢职工的新楼。略见意外的是，场长住的仍是一般员工的宿舍。

那座漂亮的大楼，是设备完善的医院。令他们不禁忆起了当年，为一位战友急病丧生那呼天抢地的夜晚。

当地最壮观的建筑里传来了朗朗书声。大家都知道，没进过大学让场长一直引以为憾……

啊，你已功成名就了，你应问心无愧了，你可坐享其成了。——老友们说。

场长同战友们站在当年栽下的橡胶林里，指着那些和他们有同样的“场龄”的老树，似乎在指着他自己说——

“总需要一些苍劲的老胶树，敞开胸膛，直至流尽最后一滴乳白的胶汁……”

蔡旭，广东电白人，现居珠海。退休高级编辑，不退休散文诗人。出版散文诗集37部，散文集5部，短论集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