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日报》:吃鱼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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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鱼轶事
蔡
(《海口日报》2023年5月30日)
曾写过一首散文诗《什么是最好吃的鱼?》答案令许多人意外。我选答的是菜市里最贱价的鱼。不知它的大名,它的俗名在我们粤西老家叫“狗乸”,即母狗,在海南则称它为“狗公”。大概是因它的外貌丑陋,嘴脸凶残的缘故吧。
但它的味道却是很香。小时候,我们家和许多城镇贫民一样,吃不起好一点的鱼,它就成了我的最爱。我之认为它“最好吃”,也许是因为它是童年的味道。
这一点得到了许多中老年乡亲的认同,纷纷激发了他们美好的回忆。在那个年代,由于没有冰鲜设备,只好把鲜鱼醃渍晒干为咸鱼。咸狗乸鱼煎后,那种香喷喷的滋味,不亚于名贵的生猛海鲜。而用它作咸鱼茄子煲、咸鱼豆腐煲、咸鱼萝卜煲,那种梅香味的特殊的咸香,实在令人难忘。老乡们讲起,还有用咸鱼煲饭的,用糖煮咸鱼的,不要说吃,就是讲起来也津津有味。我的母亲做芥菜包时,特意在花生绿豆五花肉的馅中,加上一点咸狗乸鱼,那种美味在我脑中回味了五六十年。
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末,那是《海口晚报》初创时期,我们一帮“闯海”而来的记者编辑,几个人一起凑成了伙食团。因手头拮据,只能拣便宜的菜来买,“狗公鱼”就成了常备之选。又因大家不知如何煎煮,我还自告奋勇当上了“专项厨师”,专门负责煮这个菜。
近年我在珠海,菜场上不时可以同冰鲜的狗乸鱼相遇。不是经常有,更不是各个鱼档有。因为价贱,或许又因一般顾客不识其好而少人买,为此许多鱼档不进货。当然我要买,一进菜市我先要搜索有没有它的身影。通常是一斤只需五六元,它同动辄三四十元一斤的鱼相比,真的是价廉物美。我每次一买就是五斤,30元就吃好几餐了。
狗乸鱼也有缺点,就是刺多,不过主要在靠头部的上身,尾部的刺就好少。大条的鱼刺多且粗,小鱼的刺就少而细了。买鱼时,摊主就问我“要大的还是小的?”我就说当然要小的。小的不但刺小刺少,而且肉嫩。摊主还夸一句“你也知道小的好吃。”珠海的鱼档还有一条好处,就是帮客杀鱼。狗乸鱼时把鱼头剁去,顺便一拉就把鱼肠鱼肚搞干净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狗乸鱼是小的好吃。我回到家乡到姐姐家吃饭,他们知道我喜欢狗乸鱼,每次姐夫都提前买好。不过他每次都是拣大条的买,我也曾提示过几次,他却坚持要买大条的,我也就不好拂了他的美意。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读者,从我的作品中得知我是“狗乸鱼爱好者”,竟专门查到我的地址,买了一箱狗乸鱼寄来给我。也许他认为作为“礼品”,应是越大越好吧,所以全部都是大条的。快递送到家门,我也只好笑纳并道谢了。
作为最贱的鱼,小时印象中还有一种,俗名“狗吐”。鱼体柔软,放进嘴巴一下就不见了,因口感不佳,我们都不怎么喜欢吃。它的名字之得来,大概也是因为与不好吃有关,竟说它连狗吃了也要吐出来。
有一次在珠海的餐馆里,端上来一盘金黄色的炸件,十分诱人。放进嘴巴,松脆嫩滑。于是爱不释手,众人的筷子夹个不停。我连忙打听:“这是什么菜?”回答是“炸九肚鱼。”
“九肚”这个“美名”,是粤菜师傅的发明。由于“狗吐”的大号不雅,就据粤语取用了它的谐音“九肚”。把鱼与面粉、淀粉、蛋清、食品油搅拌后,放进锅里油炸,再加椒盐调味,一种新的名菜就这样诞生。这真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了。
两种被人错认为最贱的鱼,贱到不得不以“狗”来命名,却一直或终于得到了我的偏爱,想起来实在有趣。不过世间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低贱的,不起眼的东西,说不定也会成为最好、最爱、最受欢迎的东西。物是这样,说到人,也可能会这样呢。
蔡旭,广东电白人,现居珠海。退休高级编辑,不退休散文诗人。出版散文集《一篮往事》等5部,散文诗集37部,短论集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