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鹏举
太安静了。还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伯牙熟悉的花开花落的声音,鱼流泪、鸟眨眼,星星陨落的声音。
最好听的,还是人的声音。步履声和说话声,月下可以寻觅到的遥远的温柔的笑意,吟诗的声色,还有床上的嘿咻声。那时候,人们的家多在水边的山坡上。渔樵归来,家里人很快就听见了,因为声音是向上的。从坡前的那条路走来,些许人声,就可以听见了。
人心是如此柔软,在声音都那么清纯和难忘的时候。人自然都感觉到了,声音很重要。如果没有声音,人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算活着。
伯牙活着,靠着自己的双眼,听着世界的声音。后来,他闭上了眼睛,也能看出世上的声音来。
有人杜撰了琴。也就是许多岁月后的人们说的古琴。因为有人,想让许多人清楚地听到声音,听到琴声,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
伯牙抱着琴,抱着声音。
琴是人杜撰的一件东西,说实在的,不太好看,何况还是好看的伯牙抱着它。可是琴声好看,伯牙总是满心欢喜地看着它。
这不太好看的琴,是伯牙自己斫的梧桐木做的。
那年冬天,好大的风雪,伯牙腰间插了把斧子,进山去,在一片先前选好的梧桐林子里,看梧桐树在风雪中惊秫的神色和声音。他选定了那棵最敏感最动听的梧桐树,斫了,做了一把属于他的琴,一辈子跟定了他的琴。抹上了鹿角霜做琴的胎灰。
鹿角霜是他夫人燕卮到邻村猎户家换来的,拿了她腌制出名的狍子肉。
这琴,体量和光泽,都沉甸甸的。看不出什么好来,可是弹起来了,鸟和鱼,花和兽,好像都会留意它。
人呢?
燕卮夫人说,“我家那位就是一个缺点,琴弹起来像丢了魂。好听倒蛮好听,就是不能当饭吃。”接着还是那句,“他是当饭吃滴”,接着又是很好看地咯咯一笑。
邻村的几个父老少小,都注意到了燕卮夫人的莞尔一笑,对耳聋的琴师好像没什么感觉。
后人说伯牙是对牛弹琴了。其实这里的山民见到牛的机会不多,仿效牛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对面山脊上出现了人影。山的心坎,人是极稀有的动物。好几天才有机会出现一下,从山脊上闪过。
伯牙心头又有了一丝暖和。
他看着天边的脚步声。
哦。是两个人,围着山在转。是朝自己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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