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字

                                                             陈鹏举

    说文人的字，先要说到文人。我们所说的文人，细细想来，其实只是以文字谋生的那一堆。而说到文人的字，又要从一堆中挑出不以书法为己业的那部分。为此，写文人字的人，或者说称得上文人字的字其实并不多。而文人字又与书法不一样。不像文人画，自苏东坡那时一出现，便让原来的中国画有了生命和未来。现在恐怕大家都相信，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画，就是文人画。文人字似乎比不了文人画。因为如果说文人字是书法的正道，恐怕所有的人都会不以为然。贾平凹在画画，他的画实在比学过画画的冯骥才画得有滋味得多。上海有个沈善增，写过小说，开了个人书法展，从他的字看或许算不上书家，可他的字透出的轻松大气，真要让书家感觉无奈。文人字能像文人画那样遭遇荣耀吗，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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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字比书家的字少了什么？大抵说来，少的是一种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书法既然称“法”，就有它的法度，也就是它的规矩。然而文人可以拘泥于文章的规矩，可写起字来不会受制于书法的规矩。文人有把字写到书家的，如苏东坡。可他的字一到折、捺，便使出了大文人的性子，以至让卫道的评家讥评到今天，还有今天的郭沫若，他是公认的书家，只是他的字有一种沸腾的天性，让人找不到出典。由此，苏字、郭字皆不能学，文人字不能学，不能学的文人字也能遭遇荣耀吗，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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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字比书家字多了什么。一言以蔽之，大概是多了一份性情。颜真卿是伟大的书法家，他的字是每个学书法的人必须学的。可在文人的眼中，颜真卿最好的字是《祭侄稿》一类的字。《祭侄稿》是颜真卿不胜悲痛时所作，血泪喷涌之际，不顾及书家平日的规矩。于是方圆变幻，虚白琳琅，由此他的字成了性情字，也就是文人字。有着一等法度的大书家，动了一等的真性情，这样的字，大概是世上最美的字了。只是这样的字，也不能学了，因为这字有多少天份，多少才情，多少悲欣，多少荣辱，实在是难以以蠡测海的了。由此，也可知文人字不必学。不必学的文人字，却能遭遇荣耀，因为真性情，对我们这个世界来说总是宝贵和难得。

1997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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