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陈鹏举随笔文化杂谈 |
分类: 堪惜今生 |
拓
陆康在西安博物馆获得两张“飞鸿延年”瓦当拓片。他见我喜欢,就和我约定,由我题句,他和我各藏一张。我在两张拓片上题了同一首诗:“曾见铜盘承玉露,未闻虚席问苍生。雪泥鸿爪今犹在,堪与心魂一起鸣。”还有个小跋:“敬题陆郎手拓汉瓦当。”过了两天,带上拓片见他,一是让他挑一张。二是告诉他,这个瓦当应该是秦代的。因为老是说“秦砖汉瓦”,误以为好的瓦当都是汉代的了。陆康是鸳鸯蝴蝶派陆澹安的孙儿,难免文心灿烂,在拓片上补题了一下:“图文并茂。鸿雁呈十字翱翔,然而颈长至顶,辟文字于两侧,各极其致,交相映发。延年二字平实稳拙,与瓦当之弧圆劲静合一,乃殊异之品也。余初以为汉物,珍而藏之。适鹏举兄来寓见之,叹赏不已,即以成句。诗书超妙,才艺博衍。越二日,诣鹏举兄,承告以此物经审视核实,乃秦代瓦当中之鲜彪者,余忭佩之余,益拜鹏举兄文博高手于无既也爰识数语以补题空。陆康时客沪之虹桥”。他称赞了我,其实是挽回了我跋“汉瓦当”的谬误。我和他的题句,都没写年月,想起来好像是在辛巳年。前天又见到秦瓦当拓片,是金声收藏的秦羽阳宫的“羽阳千岁”,上有傅心畲题的一首“凤衔杯”。旧王孙遭遇旧宫殿,心中自然很凄婉。他题词的年份,竟然也是辛巳年。
17岁上的钱君匋,在鲁迅先生家的小楼,观看汉画像拓片。汉代石工的想象和功夫,还有原石风尘漫漶,那种磨不去又守不住的流水落花般的美,教他难以避免的是痛快。我曾见到一张汉画像拓片。两个出神的少年,两匹同样年少的出神的马,叠在一起,从拓片的右边前往左边。这是一列无法预料的人马,然而他们出现了,竟会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朝夕向往。很快就拿起笔来,在空空的天头,题下:“汉赋骈文,是为阴阳天地合之。可见大痛快、大因缘、大欢喜。于梦中曾遇,诗中曾诵,古道残阳曾照耀。二子同道,揽辔而行,无始无终,无来无去,飞驱不动,对之若见君我耳。鹏举识。”同时在另一张上题过:“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人间以刍狗为万物。契阔谈讌,手挥五弦,鸟兽舞蹈。一瞬不逮,千秋斯时,至为赏心乐事,莫问谁家院落?庚寅新正鹏举。”并不是所有的拓片都会动心。如果是汉画像,那就真的要作别论。不怕笑话,有好几次,不是原拓也很有些喜欢。就像清明前的刀鱼汁汤面,和刀鱼相去好远了,也有许多人会不时念叨。写到这儿,又想起一张到今晚还是不敢题句的原拓来。风中的驷马,还有半空中衣衫飘举的风伯,什么都飞动了起来,什么都飞动到了静定的状态。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能在汉代的先贤跟前说上话。3.30
http://s3/middle/aedb27acgcad0fa728b72&690
http://s4/middle/aedb27acgcad0fa9b6e23&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