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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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亥年五月二十五。母亲90岁生日。这注定是一个应该有文字记录的日子。

       晨光熹微，仲夏的鸟鸣还没开始，小城还在一天最宁静的时刻。我比哪一天起床都早，心里却平静不下来，没什么事可做，看书看不进，原准备给母亲的生日写一首诗，也不知如何起笔。在我53年的记忆中，和母亲一起经历了太多，都在这个特殊的清晨从模糊到清晰，这些也不可能在一首诗中表达我内心的感受。

       我索性什么也不做，打开电脑的酷狗音乐，听歌。我只想在充满情感的旋律中，找到安放心情的居所，或是在那些温暖的歌词里，沉下去，又浮上来。其中，最能表达我想表达的，就是满文军演唱的《懂你》。我曾经无数次被这深情的歌声所打动，仿佛每一句都是我想唱给母亲的。

       我反复的听，反复的被震撼。但一句“我一直都懂你”让我羞愧。面对母亲，我今天要说出我真实的内心，我被震撼的是母亲的白发、佝偻的身体，苍老的容颜。我感恩母亲“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却也有时候忽略了母亲的孤独和寂寞，我给母亲的，与母亲给我的，总是小于号。母亲真正不能生活完全自理，也就是这六七年的事，我做了儿子应该做的。即使这样，替母亲找她要用的物什，或是听母亲说些混乱的话，我偶尔不能心平气和的对待，还大声对着母亲。

      一想到这些情景，我就痛得暗自泪流。我的身体里，下着一场磅礴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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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7点多，母亲照常起来，状态很正常。自从她的曾外孙出生之后，家里每天都有人，这排遣了母亲往年的孤独，也很少外出乱跑了。说是乱跑，也不是无端的，要么是她夜里梦见旧时的老家，鸡鸭跑了，柴门没关，或是白天听人说，老家哪个老人生病了没去看望，也就是这些事，常常让她放不下心。她乱跑，也只是往老家的方向跑，只要发现及时，还是容易找到的。

      母亲还像往常一样，拿着笤把扫小院子，扫门前，其实没有什么，她也一样扫个遍，然后扫街道，前前后后扫个四五十米的样子，环卫工人都认识她了。母亲跟我进城后，除掉雨雪天气，只要能下地，她都是这样，完全的环卫志愿者。我也不劝阻的，随她找点事做，免得她想着自己老了，人也无用了，一个人叹息。

       我也照例要到楼下去，给母亲找脸盆、梳子。等母亲忙完这些，我去买早点。这时间，小外孙也醒了，他外婆抱他下楼来。母亲总是要和小宝宝唠上几句，宝啊，起来了啊，我喂你吃粥啊，一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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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我的两个姐姐，妻子的父母、嫂子、两个姐姐，还有老家两个老表，只要在家没外出的，都陆续来了。跟兄弟打电话，他说家门口的路在修，没法子走，厂里的事也没法去管理，请假了。今天着实来不了。每逢母亲生日，他年年都来的，心里不免感到很遗憾。我写下这事，并没有对兄弟有责怪之意。孝心的体现，不在于一天。

       姐姐忙着给母亲重新梳头，换上妻子昨天买的一套衣服和鞋子，枣红色的，适合今天过生日穿，吉祥，喜庆。（我昨天也到苏果买了一件枣红的汗衫，觉得穿白的黑的，都不像。）

       不知怎么回事，昨晚叫母亲试穿的时候，上面一粒扣子掉落了。我到母亲房里没找到，最后还是表姐在母亲的柜子盖上找到的。表姐把上面的扣子上好，又把其余几粒扣子加了两圈线，不会再掉落了。

       母亲在这之前，还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更不知道是90岁生日。听到自己90岁生日，母亲满脸笑容，从未有过的开心。其实，我在想，母亲开心，并不是自己生日的事，一定是大家来看她，人多热闹，她才这样开心的。

        孩子们都来了。

        在母亲面前，我，我们，即使当父亲母亲了，当爷爷奶奶了，还有“孩子”的身份，真感谢上天对我们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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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0左右，我们陪母亲到达建钢大酒店。

       倪节来同学比我们先到达，汪国良同学从余井赶回来了，亲家从安庆赶回来了。到开席时，江山和李曹杰两个朋友也赶来了。他们都是很忙的，我心里唯有感动。

       就在上午，江山从我朋友圈得知母亲生日，还做了一副对联：

       海屋添筹，乐度九旬登上寿；

       萱花不老，愿攀千盏贺长春。

       到底是潜山第一诗联才子，到底是真情实意的兄弟，信手拈来，便见真心，便见才情。在此，谢过兄弟了。

       原准备奢侈一次，午宴是喝8斤坛装30年泸州老窖的。也是我拿酒准备出门时，拎着酒坛盖，没托坛底，就那么不小心，酒坛坠下来，一坛酒泼在客厅的地上。既然这篇是纪实，我还是写下来。但愿这事不是什么坏的兆头。我也没有因为这事影响心情，尽管我爱酒如命。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让母亲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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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自然是热闹的。

        散席之后，母亲的孩子们纷纷和老人照相。母亲对照相很是配合，坐得很自然，恰到好处的微笑，就那么慈祥，安详，吉祥。

       平常我也给母亲照相的，每次照相的时候，她都要把手机拿着，凑近看看，嘴里说，像，像。然后，吩咐我把照片给哪个一张，给哪个一张。她心里装着许多人，从没有忘记。

        我曾经陪母亲到照相馆照相。那是2010年12月，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即将在全县全面实施，年满60周岁，可以享受政府补贴的每月55元的基础养老金，每人每年660元，直至终身。好消息就是传得快，县里开会没两天，妈妈就知道了。妈妈当时没有身份证，不能办理登记手续，我就第一次陪母亲到照相馆照的相。

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只照过一次相。那是2010年春天，妈妈和街邻的几个老奶奶相约，认真的照了一次相，那是放大的黑白照。妈妈没有把这张照片给我看，一拿回家就收起来了。

      “人老了，也该有张相片。”妈妈淡淡的话语，透着预意。我知道妈妈在为什么准备，想想，心酸酸的，泪直打转。

       欣慰的是，母亲给自己准备的黑白照片，到今天还是属于收藏的。但愿再过十年以后，才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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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孩子们都有各自的事，回家了。

       母亲拿出他们从乡下带来的新鲜蔬菜，在客厅里拣。满屋的酒香还在散发。

       我在房间里，打开电脑，继续听歌，当然还要听那首《懂你》

     “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多想告诉你，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母亲，儿子想抱抱您。

                                                            2019年6月27日    初稿

                                                            2019年6月30日    修改